襄阳大捷的军报传回临安,满城张灯结彩。然而保和堂内,陆明远却对着一味药材出神——这是在清理金军大营时发现的醉仙桃,本应只生长在岭南。
看来他们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更远。林素问卸去染血的战甲,肩头的旧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赵瑗奉命回朝述职,带回了缴获的金国密档。其中记载着一个名为海东青的计划,涉及江南各州的盐铁转运。
他们在打漕运的主意。韩世忠指着地图上的标注,若是掌控了漕运,就等于扼住了大宋的咽喉。
这日午后,临安府尹亲自登门。原来城西接连发生数起命案,死者皆是漕运相关的官吏,尸身均呈现中毒迹象。
又是西域奇毒朱颜改陆明远验尸后断言,与当年林妃所中之毒同出一源。
在最后一位遇害的漕运司库家中,他们发现半页烧焦的账册。上面记载着每月十五都有一批特殊货物从明州港入境,经漕运直送临安。
明州港...赵瑗沉吟,那里是新设的市舶司所在。
明州港千帆云集,来自南洋的商船在此停泊。陆明远假扮药商登上一艘暹罗商船,在底舱发现成箱的犀角象牙——这些都是朝廷明令禁止交易的贡品。
这些货要运往何处?他问通译。
通译眼神闪烁:都是...都是送往临安的贵人家中。
查验货单时,陆明远注意到一个熟悉的标记——太医留下的名册上也有这个蛇形符号。更令人心惊的是,货箱夹层中藏着打造精良的弓弩部件。
他们在走私军械!
当夜,林素问带水师查封商船,却在船长室发现一具尸体——正是日前失踪的市舶司提举!
灭口了。韩世忠检查伤口,是专业杀手所为。
在死者贴身衣物中,他们找到半枚鱼符。经辨认,这是枢密院特使的信物。
朝中还有他们的人...赵瑗面色凝重。
陆明远却注意到异常:这鱼符的纹路,与我们在太医处所见略有不同。
两枚鱼符并置灯下,细微差别显现无疑:真符的龙纹五爪张扬,假符却只有四爪,且龙首方向相反。
伪造者很谨慎,林素问细察刻工,但忽略了典制细节。
根据假符的材质,他们追踪到城东一家银铺。老板供认,数月前确有人来定制此物,要求与真符一模一样。
来人身形如何?
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老板回忆,他付钱时,露出腰间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字。
众人皆惊。杨文渊虽已伏诛,但其族亲尚在。
搜查杨府别院时,在书房暗格找到大量往来书信。其中一封信上写着:腊月廿三,钱塘观潮,大事可成。
他们要在观潮日动手!韩世忠立即加强钱塘江防务。
然而陆明远却盯着信纸出神:这墨迹...与周尚书绝笔书的墨迹相同。
他取来特制药水涂抹,纸面显现出隐藏的印记——竟是宫中尚仪局的官印!
尚仪局掌管宫中礼仪,局正婉容姑姑是太后的心腹。陆明远以请安为名入宫,见婉容正在指点宫女排练观潮日的仪仗。
姑姑辛苦。陆明远奉上养颜药膏。
婉容含笑接过,腕间玉镯与太医遗留的那只如出一辙。更巧的是,她调配熏香的手法,与薛素问配毒时如出一辙。
这香方甚是精妙。陆明远试探道。
家传的方子。婉容神色如常,祖上曾在太医署供职。
退出宫时,陆明远遇见一个小宫女正在哭泣。询问得知,她的好友前日投井自尽,遗书中提到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在宫女的枕下,他们找到半页被撕毁的账簿,记录着尚仪局采买特殊香料的开销。其中一味龙脑香的数量,远超正常用度。
龙脑香遇热则爆...陆明远猛然惊醒,他们要在观潮日的焰火中做手脚!
观潮日临近,钱塘江畔搭建起皇家看台。陆明远以检查防疫为名,带着阿青查验各处。
在看台底部,阿青发现数个可疑的油布包:先生,这些不是工部的用料。
拆开油布,里面是混着铁屑的火药。更可怕的是,引线都通向江中——他们要在涨潮时引爆,借水势扩大杀伤!
好歹毒的计策!赵瑗立即下令拆除。
然而在清理过程中,工人在江堤发现一处暗门。门内通道蜿蜒,竟通向一座地下密室。
密室里堆满兵器,墙上挂着金国海图。最令人震惊的是,案上摆着临安城的微缩模型,每条街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临安地下挖了通道!韩世忠骇然。
根据模型显示,通道四通八达,甚至通往皇宫大内。而其中一个出口,就在保和堂后院!
原来...保和堂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陆明远背脊发凉。
保和堂后院古井深不可测。陆明远系绳而下,在井壁发现人工开凿的痕迹。推开暗门,一条幽深的地道向前延伸。
地道中弥漫着霉味,壁上不时可见蛇形标记。林素问剑尖挑开蛛网,发现地面有新鲜足印。
有人刚经过这里。
追踪足印,他们来到一处宽敞的石室。这里摆着炼丹器具,药渣中检出多种剧毒成分。在丹炉旁,他们找到一本手札,记载着更惊人的计划:
借观潮之机,引爆埋藏各处的火药。趁乱打开城门,迎金军入城。
手札最后几页被撕去,只留下半句:若事不成,则启动...
涅盘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阿青在角落发现一个暗格。里面除了一枚特制令牌,还有几封未寄出的信——收信人竟是已故太后的侄女,如今的慧妃!
慧妃深居简出,平日只在佛堂诵经。陆明远记得,太医名册上确有她的名字,但标记与其他人都不同。
赵瑗以问安为名前往试探,见慧妃正在抄写佛经。宣纸上的字迹,与地下密室的手札如出一辙。
娘娘的字,颇有卫夫人风骨。赵瑗赞道。
慧妃笔尖微顿:殿下谬赞。
陆明远注意到她腕间戴着一串奇特的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蛇形纹路。更可疑的是,佛堂香炉中燃着的,正是特制的龙脑香。
退出佛堂时,一个小太监悄悄塞给陆明远一张字条:子时,御花园假山。
是夜赴约,等的却是慧妃的贴身宫女。她颤抖着交出半本手札:娘娘...娘娘是被逼的!
原来慧妃幼时被金国掳去,家人被扣为人质。她被迫回国潜伏,但始终暗中保护皇室。
涅盘计划是要...宫女话音未落,突然中箭倒地。
假山后转出婉容的身影,手中弩箭还冒着青烟:多嘴的奴才。
婉容的武功出人意料的高强,林素问与之交手竟占不到便宜。更可怕的是,她袖中不时飞出毒针,招式与太医如出一辙。
你也是太医的弟子?陆明远银针连发。
婉容冷笑:师兄妹四人,总要有人守在最重要的地方。
激战中,慧妃突然现身,一剑刺向婉容后心:师姐,收手吧!
原来她早与赵瑗暗中联络,假意配合实则收集证据。婉容重伤被擒,临终前狂笑:涅盘已启,临安终将化作焦土!
根据慧妃提供的线索,他们在城中找出七处火药埋藏点。但最后一处的位置,婉容至死未说。
观潮日近在眼前,满城百姓翘首以待。陆明远夜观星象,忽然想起手札中的一句话:星坠东南,火凤重生。
东南...是皇宫的方向!
观潮日,皇帝率百官登临看台。钱塘江上波涛汹涌,仪仗煊赫。
陆明远守在皇帝身侧,目光扫过人群。当潮头最盛时,东南方突然升起狼烟——正是皇宫方向!
中计了!韩世忠急调禁军回防。
然而真正的杀招却在看台下。婉容事先埋藏的火药虽被清除,但她的人早已混入工匠中,在看台结构上做了手脚。
潮水拍岸的巨响中,看台突然倾斜!与此同时,数支毒箭射向皇帝!
慧妃飞身挡箭,陆明远银针击落其余箭矢。林素问护着皇帝撤离,赵瑗率兵围捕刺客。
混乱中,一个身影悄然接近陆明远:师弟,别来无恙?
陆明远转身,看见本该死去的太医站在面前!
你...
金蝉脱壳之计罢了。太医轻笑,这场戏,该落幕了。
他掷出烟雾弹,趁乱劫持了慧妃。临走前留下话:想要人,拿《青囊书》来换。
太医院密室,陆明远独自面对太医。慧妃被铁链锁在柱上,面色苍白。
师父临终前,已将《青囊书》毁去。陆明远平静道。
太医狂笑:你骗不了我!老糊涂把最后三页藏在保和堂的匾额后!
原来他多年来处心积虑,就为得到记载长生之术的最后一章。
长生?陆明远叹息,师父说得对,你始终不懂医道真谛。
他突然击碎药瓶,特制药粉弥漫空中。太医吸入粉末,动作顿时迟滞:你...你下了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陆明远扶起慧妃,这是你自己研制的醉生梦死
太医踉跄倒地,眼中满是不甘:我差一点...差一点就...
声音渐弱,这个掀起无数风浪的一代枭雄,终于在自己研制的毒药下结束了生命。
慧妃伤重不治,临终前将一枚玉佩交给陆明远:这是...他们联络的信物...
朝阳升起,钱塘江恢复平静。陆明远站在保和堂前,将《青囊书》最后三页投入炉火。
长生不如善终,师父的教诲,弟子终明白了。
灰烬飞扬中,新的药苗破土而出。而临安城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