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在一群学子和解事(教师)的簇拥下,站在《坤舆万国全图》前,沉声道:“尔等可知,我大明之外,寰宇如此之大?西夷诸国,船坚炮利,已纵横四海。
格物之学,非是雕虫小技,识天文,可知农时,可定航向。
晓地理,可明矿藏,可察敌情……望尔等摒除杂念,潜心钻研,他日学有所成,报效家国!”
汉中城中心,总督行辕
总督行辕位于汉中城中心,是在原秦王府旧址基础上扩建修缮而成。
行辕外墙高大,戒备森严,门前矗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持戈甲士肃立。进入大门,是处理日常政务的若干衙署房舍。
穿过一道月门,则是陆铮及其家眷居住以及召开核心会议的内院。
内院的核心建筑是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承运殿”(沿用王府旧称),如今被改为陆铮的节堂(主要办公和会议场所)。
殿内空间开阔,立柱需两人合抱,地上铺着厚厚的青砖。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大殿中央那个占据了大半个厅堂的巨型川陕及周边地区沙盘,山川河流、城镇关隘,无不精细标注。
此刻,陆铮正站在这沙盘前,对沈继荣 和几位核心幕僚进行年终总结与展望。
“一年了…” 陆铮感叹道,“我们稳住了川陕,搭建了骨架。但距离真正‘根基深厚’,还差得远……明年,乃至后年,我们的核心依旧是‘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
陆铮手中的长杆,最终划过潼关,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广袤而混乱的中原腹地。
殿内烛火通明,将他和沙盘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与这川陕的未来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
……
秋日的阳光将演武场上的黄沙照得有些晃眼。陆铮在孙应元等人的陪同下,走出了讲武堂那扇包铁的厚重木门。亲兵早已牵马等候在外。
“应元,军官乃一军之魂,讲武堂之事,你需时时放在心上,亲自过问。”
陆铮一边踩着马镫上马,一边对身旁的孙应元嘱咐道,“下一批学员的遴选标准,可再放宽些,不仅要看勇力,更要重头脑、重心性。
若有家境贫寒但天资聪颖的良家子,亦可破格收录。”
“末将明白!” 孙应元在马上拱手,“督师放心,末将定将此视为安北军头等要务。”
陆铮点了点头,一抖缰绳,在亲卫的簇拥下,沿着官道向汉中城内行去。马蹄踏在夯实的土路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他望着道路两旁略显萧瑟的田野,心中盘算着秋粮入库和明年春耕的安排。
改革初见成效,但维持这庞大军队和各项工程的消耗,如同一个无底洞,时刻考验着川陕的财力物力。
队伍穿过汉中城略显拥挤的街道,贩夫走卒、行人车马见到总督仪仗,纷纷避让。
陆铮的目光扫过街面,留意着米铺的粮价牌和百姓的面色,这是判断民生最直接的窗口。
行至城西浣花溪畔,环境顿时清幽起来。
远远便能望见格物学堂那片白墙黛瓦的建筑群,掩映在依旧苍翠的竹木之中,与讲武堂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溪水潺潺,鸟鸣清脆。
在学堂门前下马,早已得到消息的史可法与几位主要“解事”(教师)已在门前迎候。
史可法依旧是那副清癯严肃的模样,但眼神中比一年前多了几分对这项“新奇”事业的认可。
“宪之,辛苦了。” 陆铮颔首致意,一边往学堂内走,一边问道,“近来学堂中,可有什么新的进展,或是遇到什么难处?”
史可法引着陆铮,径直走向靠近溪流的“水力馆”。
馆内,一架经过改进、更加精巧的大型水车模型在引来的溪水推动下缓缓转动,通过齿轮和连杆,带动着数台不同的机械演示装置。
“督师请看,” 一位负责机械学的老解事激动地指着一台正在往复运动的装置,“此乃按您提点的‘蒸汽’原理,制作的简易模型。
虽还不能实用,但已能演示以水汽之力推动活塞。若假以时日,或许真能造出不依赖水流、风力的大力机械!”
陆铮仔细观看着那粗糙但意义非凡的模型,眼中闪过欣慰之色。这正是他寄予厚望的种子。
“很好!此等探索,意义重大!” 他赞许道,随即又转向史可法,“宪之,格物之学,见效虽慢,却是强国之本。
所需银钱、物料,务必保障。此外,可将一些已见成效的成果,比如改良织机、新式农具,尝试在官营作坊和军屯中推广试用,让学问落到实处。”
史可法郑重应下:“下官遵命。近来,确有一些士林清议,抨击学堂崇尚‘奇技淫巧’。
不过,下官以为,能富民强兵,便是大道!”
陆铮冷笑一声:“迂腐之论,不必理会。我等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有益于国。”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入,在陆铮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铮眉头微动,对史可法道:“学堂之事,便托付给宪之了。京城有消息来,我需立刻回行辕。”
总督行辕,承运殿
回到那间悬挂着巨大沙盘的节堂时,周墨林 已在此等候,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北京星夜兼程赶回。
“督师,” 周墨林见礼后,神色凝重地呈上一封密信,“京中传来确切消息,皇太极已于上月彻底征服朝鲜,迫其称臣纳贡,断绝与大明关系。
辽东诸将及兵部判断,东虏后顾之忧已除,今冬明春,极可能再次大举入寇!朝廷内部……主和之声已再次泛起。”
陆铮接过密信,快速浏览,脸色沉静,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走到沙盘前,目光紧紧锁定了辽东和蓟辽防线。
“朝鲜一失,皇太极便无后顾之忧了……” 陆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他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今冬或许无事,但最迟明年开春,北疆必有一场恶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