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金州市,一派流光溢彩。
位于市中心的天悦酒店,今晚被彻底包场。作为金州最顶级的六星级酒店,这里即将举办一场备受瞩目的盛会——春雨基金年度慈善晚宴。
酒店外的广场上,豪车云集,任何一辆都足以在别处引起围观。身着华丽晚礼服的名媛与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们,在闪光灯的追逐下,优雅地走上红毯,脸上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
这里是河阳省真正的名利场,权力和财富在此交汇,觥筹交错间,可能就决定了某个行业的兴衰,或是某块土地的归属。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喧嚣中悄无声息地滑到红毯尽头。与前面那些恨不得在车身上镶钻的跑车相比,它显得过分低调了。
车门打开,一只踩着银色水晶高跟鞋的脚,率先探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足以让整个红毯都黯然失色的身影,缓缓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美得近乎不真实的女人。
她身着一袭剪裁极为大胆的宝蓝色鱼尾长裙,裙身上缀满了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将整条银河都穿在了身上。她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后,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天鹅颈。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狐狸般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流动着慵懒而又危险的波光。她没有刻意去看任何一个镜头,但那份与生俱来的、睥睨众生的强大气场,却让所有的闪光灯都不由自主地为她而闪烁。
她就是白薇薇,代号幻狐。
而今晚,她的身份是何婉晴。一个来自南方,刚刚继承了家族庞大遗产,手握百亿现金,正准备进军内地市场的神秘女富豪。
这个身份,是莫雨和安琪花了整整两天时间,为她量身打造的。背景天衣无缝,资金来源合法清晰,甚至在海外的信托账户里,都真实地躺着一笔由龙巢直接划拨的、足以应付任何验资的巨额资金。
“何小姐,这边请。”
一名侍者立刻恭敬地迎了上来,为她引路。
白薇薇微微颔首,迈开长腿,优雅地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她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全场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艳、欲望和探究的复杂眼神。但白薇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只是径直走到香槟塔前,取下一杯,轻轻地摇晃着,目光看似随意地在场内扫视。
她很快就在人群的中心,找到了今晚的目标。
柳如烟。
春雨基金的秘书长。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香奈儿套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八面玲珑的、完美的职业化笑容。她正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几位本地的重量级企业家和官员之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知性而又充满魅力的气息。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远超年龄的成熟与城府。
白薇薇没有急着上前。她知道,对于柳如烟这种人,太过刻意的接近,只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以平等的、甚至略带一丝压迫感的姿态,进入对方视野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晚宴的重头戏——慈善拍卖,正式开始。
前面几件拍品都是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被几位富商太太轻松拍下,气氛热烈而和谐。
第四件拍品,被两个旗袍美女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
正是叶铮在翰墨斋看到的那位王维之王大师的《松鹤延年图》。
“各位来宾,接下来这件拍品,是我省着名书画大家,王维之先生的真迹《松鹤延年图》!起拍价,一百万!”拍卖师激情四溢地介绍着。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竞价声。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出价的,都是几家本地的企业家,他们似乎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每次加价的幅度都不大,像是在走一个流程。
“二百万!”宏远建设的张总举起了牌子,他就是上次花了一千二百万拍下王维之画作的那位。
他这一出价,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幅画,又是张总的囊中之物了。
拍卖师也心领神会,正准备开口烘托气氛。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女声,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一千万。”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转向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看到了那个独自坐在角落,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正漫不经心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她甚至没有看台上的画,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香槟,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价格,不是出自她口。
拍卖师懵了。
宏远建设的张总也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这谁啊?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直接把价格翻了五倍?
柳如烟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但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白薇薇的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位女士出价一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一千万一次!”拍卖师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张总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看身旁的柳如烟,柳如烟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张总咬了咬牙,再次举牌:“一千一百万!”
他不能输。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面子问题。在金州的地盘上,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压下去,他以后还怎么混?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那个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两千万。”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如果说一千万是搅局,那两千万,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碾压。
张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捏着号牌,却再也没有勇气举起来。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算和权限。
“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两千万……成交!”
拍卖师的锤子重重落下,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恭喜这位美丽的女士!”
在全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白薇薇这才缓缓起身,款款地走上了台。
她签下支票,接过话筒,对着台下众人优雅一笑,朱唇轻启:“我不太懂画,但我懂投资。我听说,在河阳,为春雨基金的慈善事业添砖加瓦,是回报率最高的投资。我希望,这两千万,是一张足够有分量的入场券。”
这番话说得嚣张,却又直白得让人无法反驳。
她不是在买画,她是在买关系,买圈子,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柳如烟眼中的兴趣更浓了。她主动端起酒杯,迈着优雅的步伐,向白薇薇走去。
“何小姐真是快人快语,欢迎来到金州。”柳如烟的笑容滴水不漏,“我是春雨基金的柳如烟。”
“柳秘书长大名,如雷贯耳。”白薇薇与她轻轻碰杯,姿态慵懒而迷人,“我是何婉晴。家里在南边做点小生意,刚接手,很多东西都不懂。这次来河阳,也是想开拓一下眼界。”
“何小姐太谦虚了。”柳如烟轻抿了一口酒,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何小姐准备在河阳开拓哪方面的业务?说不定,我们基金会还能帮上一些忙。”
“我做的都是些航运之类的粗笨生意,没什么技术含量。”白薇薇轻叹一口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迷茫与敬佩,“到了河阳我才发现,真正的生意,原来是更高明的玩法。我家里一位长辈就总教导我,他说,在河阳这种有底蕴的地方做生意,不能只看钱,更要懂得拜对山头,尊敬那些真正为这片土地奉献了一生的老先生们。”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抬高了对方,又显得自己有家学渊源,不只是个肤浅的暴发户。
“哦?看来何小姐的这位长辈,眼光独到。”柳如烟的笑意更深了,她顺着白薇薇的话试探道,“不知是哪位老先生,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白薇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轻声笑道:“我家长辈也是退下来之后,才迷上了舞文弄墨。他还总跟我念叨,说河阳这边藏龙卧虎,有一位同样退下来的老先生,政声人品俱佳,书法造诣更是出神入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将一句试探,包装成了一句晚辈的好奇与求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如烟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顿了一下。
那完美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还是被白薇薇精准地捕捉到了。
“看来传闻不虚。”白薇薇心中暗道,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继续用一种带着少女般崇拜的语气说道:“说来也巧,我这次过来,还特地带了一份薄礼。是一本宋代的《赵体法帖》拓本。我家长辈说,这东西只有赠予真正懂它、配得上它的雅士,才不算明珠暗投。我正愁着在金州人生地不熟,不知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能配得上这份礼物。不知柳秘书长,能否给我些指点?”
这番话,才是真正的杀招。
她没有说要把礼物送给谁,而是把问题抛给了柳如烟。
她将一份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厚礼,变成了一块滚烫的山芋,递到了柳如烟的手上。
接,还是不接?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敛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美得过分的女人,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真正的忌惮。
这个女人,手段太高明了。她看似天真,实则步步为营,每一句话都藏着钩子。
她到底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柳如烟的脑中飞速权衡。
拒绝?那等于告诉对方,自己听懂了她的暗示,并且心虚。
接受?那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通往“赵老”的门路,将自己置于被动。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绽放出完美的笑容,只是那笑意里,多了一丝疏离和郑重。
“何小姐有这份雅兴,实在难得。”柳如烟放下酒杯,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了过去,“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指点二字,我可担不起。不过,金州确实有不少值得尊敬的前辈。明天中午,若是有空,我做东,单独请何小姐吃个便饭。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这个“好好聊聊”,意味深长。
“好啊。”白薇薇接过名片,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狐狸。
“那就……明天见了,柳秘书长。”
看着柳如烟转身离去的背影,白薇薇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知道,她已经成功地咬住了钩。
柳如烟没有承认,但她的反应,她那句“好好聊聊”,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文康。
前河阳省省委副书记。
那条盘踞在春雨基金背后,最深处、最庞大的巨鳄,终于在她的引诱下,露出了他的一丝背鳍。
而她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绕过柳如烟这条看门犬,想办法,真正地触碰到那条巨鳄的身体。
这绝对是一场极度危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