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捷报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另一股暗流却已悄然涌动，带着污泥的腥臭，试图玷污那轮渐升的明月。
沈清辞近日总觉得眼皮跳，不是左眼跳财那种，是两边一起跳，跳得她心烦意乱。（这算啥？系统bUG提示有病毒入侵？）她刚处理完锦绣坊一批被刻意压价的劣质蚕丝，正揉着眉心，就见贴身丫鬟云雀一脸愤懑地冲了进来，眼圈都红了。
“小姐！外面……外面那些人简直胡说八道！”云雀气得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利索。
沈清辞放下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慢慢说，天塌不下来。是玉颜坊又被人泼粪了，还是锦瑟阁门口有人哭丧？”
（业务熟练得让人心疼.jpg）
云雀跺脚：“比那还糟！是……是有人在污蔑您的清白！说您……说您当初在靖王府大牢里，早已失了贞洁，是靠……靠那种手段才勾搭上萧大都督，得以脱身！”
“噗——”沈清辞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好家伙，这谣言版本还挺接近真相……啊呸！接近个鬼！老娘那是战略合作，互利共赢！怎么到他们嘴里就变成颜色小电影了？）
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非但没有云雀预想中的震怒，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终于来了吗？白若瑶，你蛰伏这么久，就憋出这么个屁？攻击一个从死牢里杀出来的女人不贞洁？这杀伤力还不如说我偷税漏税呢。）
“消息来源？”沈清辞问，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火气。
“查过了，”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细听之下，能察觉一丝压抑的怒意，“源头在掖庭。有几个被废黜的宫人，近日与承恩公府的人有过接触。而指使他们的人，是白若瑶。”
（白若瑶！果然是你这条阴沟里的毒蛇！在掖庭刷马桶都刷不掉你那满肚子坏水！）
沈清辞挑眉：“她倒是能耐，都进了掖庭，手还能伸这么长。太子那边呢？有没有推波助澜？”
癸回道：“太子党羽并未直接插手，但默认了流言的传播。京城几家与我们有隙的茶楼酒肆，说书人已经开始隐晦地编排类似的故事。”
（懂了，太子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暗中开了绿灯。用最低成本的方式搞臭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小姐，我们怎么办？”云雀急得快哭了，“这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好些夫人小姐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了！今天锦瑟阁都有两位夫人借口要把存的钱取走，虽然后来被劝住了，但长此以往……”
沈清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开始泛黄的树叶。（贞洁？这玩意儿在古代对女人是枷锁，但对我这个现代灵魂来说，就是个可笑的标签。想用这个扳倒我？太天真了。）
她转过身，脸上非但没有愁容，反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正好，商业版图扩张需要话题度，你们这就送上门来了。不就是公关危机吗？老娘在职场上处理过的比这凶险多了！）
“癸，”沈清辞下令，“两件事。第一，找到那几个散播谣言的宫人，‘好好关照’一下，让他们知道乱嚼舌根的下场。手段……你看着办，别弄死就行。”她顿了顿，补充道，“重点是，问出他们收了承恩公府多少银子，人证物证给我敲死了。”
“是。”癸眼中寒光一闪。
“第二，让我们墨韵斋旗下，还有交好的那些说书人、写话本的，立刻开始编新故事。主题就是——‘恶毒侧妃构陷不成，落魄后散布谣言中伤巾帼奇女子’。故事要跌宕起伏，要突出我的无辜、坚韧、商业才华，以及白若瑶的恶毒、太子的昏聩。细节越具体越好，比如白若瑶当年怎么栽赃我，我怎么在狱中坚强求生，出来后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开创事业……总之，把我的人设往‘美强惨’、‘古代独立女性标杆’上打造！”
云雀听得目瞪口呆：“小，小姐……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舆论阵地，我们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不就是比谁更会编故事吗？来啊，造作啊！）
沈清辞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笑得像只狐狸：“记住，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什么。比起一个模糊的‘失贞’谣言，人们更爱听细节丰满、有冲突、有反转的狗血故事。”
她想了想，又对癸说：“顺便，把白若瑶在掖庭‘不小心’摔进浣衣局污水桶，或者被分配去刷净房马桶的‘趣闻’，也适当散播一下。给大家添点茶余饭后的乐子。”
（跟我玩舆论？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现代营销号的降维打击！）
癸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沈清辞心情大好，甚至有空去玉颜坊新品试用会上转了转。面对几位夫人欲言又止、探究中带着同情的目光，她笑得风轻云淡，主动提起：“近日有些无聊之人在外编排些不着调的故事，诸位夫人听听便罢，可千万别当真。清辞行得正坐得直，这身子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倒是那起子小人，恶事做尽，如今怕是连口干净饭都吃不上了。”
她语气从容，姿态磊落，倒让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的人不好再说什么，反而觉得散播谣言之人着实可恨。
（心理素质，才是应对流言的终极武器。）
然而，沈清辞低估了这流言在特定人群中的杀伤力。
就在她以为风波即将被按下去的时候，镇国公沈威回府了，带着一身压抑的怒气，直接派人将她叫到了正堂。
“跪下！”沈威面色铁青，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清辞眉头微蹙，依言跪下，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又来？这爹除了让人下跪和砸杯子，还能不能有点新意？）
“逆女！你……你干的好事！”沈威气得手指发抖，“如今满京城都在传，你在那靖王府牢狱之中早已失贞！你让我镇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让列祖列宗的脸往哪儿搁！”
（哦，原来是贞洁牌坊砸脚了。）
沈清辞抬头，目光平静：“父亲，流言止于智者。女儿是清白的。”
“清白？”沈威冷笑，“空穴不来风！你若清白，为何旁人不传别人，偏传你？你与那萧绝往来密切，他当初为何独独助你出狱？这难道不引人疑窦吗？”
（因为他觉得我‘有趣’，能帮他扳倒靖王啊！这理由说出来您老信吗？）
沈清辞耐着性子解释：“父亲，萧大都督助我，是因我提供了扳倒靖王的关键证据。此事皇上亦知晓。至于失贞之说，纯属白若瑶怀恨在心，恶意中伤，太子党推波助澜而已。女儿已有应对之策，不日便可平息谣言。”
“应对？你如何应对！”沈威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官声和家族声誉受到了致命威胁，“女子的贞洁重于性命！一旦沾上污点，任你如何辩解也是徒劳！如今朝中已有御史风闻奏事，参我治家不严！你……你简直是我沈家的灾星！”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你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明日，不，今晚你就收拾东西，给我去城外家庙清修！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等这风头过了，我再为你寻个偏远之地，远远打发了，方能保全我沈家声誉！”
（家庙？清修？然后等风头过了随便嫁个阿猫阿狗？我这爹卖女儿真是卖得毫不犹豫啊！）
沈清辞心底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她可以面对太子的阴谋，可以周旋靖王的纠缠，可以反击白若瑶的污蔑，但她无法忍受这种来自“家人”的、以“为你好”为名的背刺和放弃。
她缓缓站起身，不再跪着，目光直视沈威，声音冷得像冰：“父亲要将女儿送去家庙？”
“不错！这是为你好，也是为整个沈家好！”
“为我好？”沈清辞笑了，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父亲莫非忘了，玉颜坊、锦瑟阁、锦绣坊、墨韵斋，这些日进斗金的产业是谁一手建立？府中如今丰盈的库银，父亲在朝中打点关系的银子，大半来自何处？您将我送去家庙，这些产业谁来打理？父亲是打算自己接手，还是让那佛堂里的王氏，或者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沈文博来管？”
她每说一句，沈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您将我打发去家庙，萧大都督若问起，父亲该如何回答？是说您听信谣言，将他明媒正娶（虽无正式仪式，但牢中之盟天下皆知）的未来夫人送去青灯古佛了？还是说，您镇国公府，畏惧太子淫威，连自家嫡女都护不住？”
沈威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利益，声誉，权势，被沈清辞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让他那套“为家族好”的说辞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你……你放肆！”他只能无力地咆哮。
“女儿并非放肆，只是陈述事实。”沈清辞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谣言之事，女儿自有办法平息，绝不会连累父亲官声。但若父亲此刻将我送走，才是坐实了流言，寒了合作伙伴的心，更得罪了萧大都督。孰轻孰重，请父亲三思！”
她说完，微微一福，不等沈威反应，便转身径直离开了正堂。
走到门外，秋风吹拂在她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怒火和一丝寒意。
（果然，关键时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那个远在北境的家伙。）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睚眦玉佩。
（萧绝，京城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不过，想让我沈清辞认输？没那么容易！）
白若瑶，你想用流言毁了我？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镇国公府内的风波暂时压下，但京城的流言蜚语，却刚刚开始甚嚣尘上。而沈威那“送去家庙”的念头，如同一颗危险的种子，已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