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升到四楼时,李若雨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陆沉的袖口。
金属电梯门映出两人的影子。
他穿着她送的浅灰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她踩着他买的白色短靴,发梢还沾着餐厅空调的冷风,却悄悄往他肩窝里蹭了蹭。
“紧张?”
陆沉低头看她,指节蹭过她发顶翘起的呆毛。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但这次不一样。”
李若雨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之前都是送你到门口,这次……”
她没说完,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四楼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李若雨的钥匙插进锁孔时,陆沉突然伸手覆住她的手背:
“我来。”
金属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门开的瞬间,暖黄的壁灯裹着茉莉香涌出来。
她今早刚换的香薰,是他上次说“像你穿白裙子时的味道”后,特意网购的。
“进来吧。”
李若雨侧身让他先进,发梢扫过他下颌。
“今天特意打扫了,上次你说‘沙发缝里有零食渣’……”
“若雨。”
陆沉打断她,伸手把她耳后碎发别到耳后。
“你不用特意为我收拾的。”
“不是为你。”
李若雨低头换鞋,浅粉色棉拖上绣着小兔子,和他去年送的那双是一对。
“是……我自己住得久了,想换个心情。”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玄关处摆着的相框。
是他们上周在海边拍的,李若雨穿着他的白衬衫,他抱着她的腿,浪花打湿了裤脚。
相框边缘贴着便利贴,是他写的“若雨的十七岁”,下面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换好鞋了?”
他弯腰帮她脱短靴,指腹蹭过她脚踝处的浅粉发带。
“这个发带……”
“嗯?”
李若雨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心疼。
“旧了?我明天就换……”
“不旧。”
陆沉把她的高跟鞋摆进鞋架,和自己放在最底层的运动鞋并排。
“这样就好。”
客厅的茶几上摊着摊开的教案。
此刻便签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龙飞凤舞的字迹。
“我去泡茶。”
李若雨转身往厨房走,陆沉却按住她的手腕:
“我来。”
他从冰箱里拿出她新买的碧螺春,熟练地温壶、投茶、冲点。
“你不是说今天评职称累?喝这个安神。”
李若雨倚着厨房门看他。
他系着她送的蓝白条纹围裙,袖子挽到小臂。
水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却还在笑:
“上次看你泡茶,茶叶放多了,苦得我直皱眉。”
“那你现在……”
李若雨抿唇。
“倒得正好?”
“嗯。”
陆沉把茶盏推到她面前。
“三分茶,七分满,像你。”
李若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捧起茶盏,茉莉香混着茶汤的清甜漫进鼻腔。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陆沉的侧脸上。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像极了她第一次在图书馆见他时,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
“在想什么?”
陆沉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她的。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在想……”
李若雨低头抿了口茶。
“第一次见你,你趴在《全唐诗》的书架上,口水把书角都打湿了。”
“那是因为……”
陆沉耳尖泛红。
“我前一天帮你搬古籍,搬了八箱,手都抖了。”
“骗人。”
李若雨戳他胸口。
“你明明说‘同学,需要帮忙吗’,声音大得整个书库都能听见。”
陆沉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当时跳得有多快,你知道吗?”
李若雨的脸瞬间红透。
她抽回手,却鬼使神差地勾住他的小拇指:
“那现在呢?”
“现在……”
陆沉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发顶。
“快得要冲出胸膛了。”
厨房的挂钟敲响九点。
李若雨这才想起正事:
“对了,明天养老院的行程……”
“我都记好了。”
陆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最新一页。
“八点半,我在楼下等你;九点,养老院活动室,你讲《唐诗三百首》;十点,老人们要表演节目,我负责拍照;十一点,一起去食堂包粽子,我帮你揉糯米……”
“你什么时候记的?”李若雨瞪大眼睛。
“从你说‘要给老人们带手工粽子’那天开始。”
陆沉的指尖抚过本子上的字迹。
“你说‘老人们手生了,包不好三角粽’,我就去问了食堂阿姨,学了手法。”
李若雨望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今早他蹲在阳台帮她浇绿萝的样子。
那盆绿萝是她搬来宿舍时带的,现在已经爬满了整面窗。
阳光透过叶片洒在他背上,把他的白衬衫染成淡绿色,像幅会呼吸的画。
“陆沉。”
她轻声唤他。
“你……”
“嗯?”
“没什么。”
李若雨低头摆弄茶盏。
“就是突然觉得,能有你在,真好。”
陆沉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温茶里,软得发疼。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抱到厨房台面上,额头抵着她的:
“若雨,我想留下来。”
“嗯?”
李若雨抬眼,看见他眼里跳动的光。
“明天早上要早起。
”他的声音低哑。
“我不想跟你分开。”
李若雨的呼吸乱了。
“好。”
她轻轻点头,指尖抚过他的喉结。
“但你得遵守规矩。”
“什么规矩?”
陆沉的眼睛亮起来。
“第一。”
李若雨戳他胸口。
“不许碰我书桌上的教案,那是我明天要用的。”
“好。”
“第二。”
她指了指沙发旁的懒人沙发。
“你睡那里,我睡床。”
“为什么?”
陆沉假装委屈。
“我们可以一起睡……”
“陆沉!”
李若雨脸红。
“我是教授,要注意影响!”
“可我们已经是……”
“闭嘴。”
李若雨捂住他的嘴。
“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陆沉笑着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好好好,听你的。”
收拾床铺时,陆沉主动扛着她的被子去卧室。
床垫是记忆棉的,他躺上去压出个坑,抬头对正在铺床单的李若雨笑:
“这张床……挺软的。”
“那是。”
李若雨把枕头拍松。
“我挑了半个月。”
“比我宿舍的硬板床软多了。”
陆沉趴在枕头上,深吸一口气。
“有茉莉香。”
“是你送的香薰。”
李若雨坐在床沿,帮他理了理被角。
“睡吧,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好。”
陆沉闭上眼睛,嘴角却翘得老高。
李若雨靠在他身边,翻开床头的《唐诗三百首》:
“今天讲哪首?”
“《无题》吧。”
陆沉睁眼。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像我们。”
“油嘴滑舌。”
李若雨拍了他一下,却还是翻到那页。
“不过……确实是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陆沉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永远只装得下你。”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李若雨的发梢扫过他下巴,带着淡淡的茉莉香。陆沉望着她眼尾的细纹。
那是上次改论文时熬夜留下的。
忽然想起今天在餐厅,刘嘉怡说“教授也有可爱的时候”,他当时就想笑。
他的若雨,连熬夜的样子都可爱。
“若雨。”
他轻声唤她。
“嗯?”
“明天早上,我想帮你扎头发。”
“为什么?”
“因为……”
陆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我想看你系着我送的发带,穿着我挑的毛衣,像我们第一次约会那样。”
李若雨的心彻底软成一汪春水。
她翻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好。”
深夜,陆沉被尿意憋醒。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却在经过书桌时顿住了。
月光透过纱帘,照在李若雨摊开的教案上。
旁边压着张便签纸,是他今早写的“若雨加油”,现在上面多了行小字:
“陆沉,我也爱你。”
他的喉结动了动,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设成屏保。
回到床上时,李若雨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往他怀里钻了钻,鼻尖蹭着他锁骨:
“陆沉……”
“我在。”
他搂紧她。
“睡吧。”
月光漫过窗棂,漫过两人交缠的影子。
漫过书桌上未合的诗集,漫过床头那对绣着小兔子的高跟鞋和运动鞋。
凌晨三点,陆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摸黑打开,是李若雨设置的闹钟。
“明天八点半,养老院”。
他关掉闹钟,在她耳边轻声说:
“若雨,明天见。”
李若雨的意识还沉浸在睡梦中,她的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着。
听到他的声音后,她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嗯”,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这声“嗯”虽然很轻,但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接着,她像一只寻找温暖的小动物一样,慢慢地挪动着身体,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
她的动作轻柔而自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陆沉望着她熟睡的脸,嘴角扬起温柔的笑。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宿舍里的茉莉香愈发浓郁。
陆沉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他静静地聆听着身旁传来的那均匀而又轻柔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