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的嗡鸣在楼道里格外清晰。
陆沉看了眼手机屏幕，凌晨一点五十八分。
李若雨窝在沙发上追剧，布丁蜷在她脚边打盹，电视里女主角正哭得梨花带雨。
“我去楼下买瓶冰可乐。”
他弯腰捏了捏布丁的耳朵。
“你接着看，别熬太晚。”
“不用。”
李若雨拽住他衣角。
“马上结局了，看完陪你吃宵夜。”
话音刚落，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王浩的消息弹出来：
“老地方，烤串摊，速来。”
陆沉把手机递给李若雨看：
“王浩喊我。”
“这么晚？”
李若雨眨眨眼。
“是不是又跟他媳妇吵架了？”
“不太像。”
陆沉回忆了下，王浩婚后很少深夜约酒。
“可能工作的事。”
他俯身亲了亲李若雨额头。
“半小时回来，别等我。”
楼下的烧烤摊支在老书店门口，红色遮阳棚被夜风吹得晃荡。
陆沉远远就闻见孜然和辣椒的香气，摊主老周正颠着铁板烧，油星子“噼啪”溅在炭火上。
“沉子来了！”
老周抬头笑。
“坐最边上那张桌，给你留了冰啤酒。”
王浩已经到了，面前摆着半盘烤茄子，啤酒瓶见了底。
他穿着深灰poLo衫，肚子比婚前鼓了些，看见陆沉便招手：
“坐，刚点了脆骨和羊腰。”
“这么急？”
陆沉拉开塑料凳坐下。
“不是说你俩最近在备孕？”
“备什么孕。”
王浩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
“嘉怡这两天出差，我在家快闷出鸟了。”
老周端来烤串，铁签上的肉串滋滋冒油。
陆沉捏起一串脆骨，咬下去“咔嚓”响：
“你俩结婚半年，倒过出两种日子。婚前你说‘终于自由了’，现在又说‘家里太安静’。”
“可不么。”
王浩掰着烤玉米。
“嘉怡走前把我游戏账号锁了，说影响作息。昨儿我想偷玩，鼠标都被她藏衣柜顶上了。”
陆沉笑出声：
“活该，谁让你非跟她赌气熬夜打游戏。”
“那能一样？”
王浩夹了块羊腰丢进嘴里。
“婚前她管得松，现在当真拿自己当管家婆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
“不过说真的，昨晚她视频查岗，我正跟你爸视频汇报项目进度……”
“我爸？”
陆沉差点被啤酒呛到。
“他不是在云南旅游？”
“旅游能少得了你？”
王浩挤眉弄眼。
“你爸说你最近工作累，让我盯着你别瞎折腾。我跟他聊项目，他在镜头里举着鲜花说‘小陆加油’，整得我跟小学生开家长会似的。”
陆沉摇头：
“我爸就这样，隔辈亲。”
他咬了口烤茄子，茄肉软嫩，蒜蓉的香裹着辣椒面。
“对了，你跟嘉怡最近没吵架吧？”
“吵架算什么。”
王浩忽然叹气。
“前天她整理衣柜，翻出我大学时买的变形金刚，说我‘长不大’。我跟她说那是青春回忆，她回我‘那你跟变形金刚过吧’。”
陆沉乐不可支：
“后来呢？”
“后来她把我游戏皮肤全充成她化妆品了。”
王浩扒拉着花生壳。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要敢说个‘不’字，能罚我跪搓衣板。”
老周添了壶热汤，蒸汽模糊了两人的脸。
陆沉搅动着汤勺，忽然说：
“我最近在考虑换工作。”
“换工作？”
王浩抬头。
“你不是说现在这家互联网公司发展好吗？”
“是好，但太卷了。”
陆沉放下汤勺。
“天天加班到十点，若雨总说我陪她的时间不如陪电脑多。上周她发烧，我在公司赶方案，还是老周帮我送的药。”
王浩沉默片刻：
“当爸爸后才懂，什么KpI、晋升，都不如家里人重要。”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去。
“嘉怡现在每天数着日子等产检，我跟她说‘要不咱不拼了，我养你’，她骂我没志气，可眼眶是红的。”
陆沉盯着炭火，火星子往上蹿：
“若雨最近在学做烘焙，说要给我烤曲奇。昨天烤焦了半炉，非说‘失败是成功之母’，硬塞给我一块黑炭似的饼干。”
他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她就想找个由头陪我待会儿。”
“所以啊。”
王浩拍了拍他肩膀。
“钱是赚不完的，该收心就得收心。”
他指了指不远处。
“你看老周，摊儿从二十岁守到现在，不也挺好？人家闺女都上大学了，每天收摊还能接闺女下自习。”
陆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老周正给客人打包，扎马尾的姑娘背着书包跑过来，接过保温箱：
“爸，我来帮你。”
“我闺女。”
老周笑得眼角堆起皱纹。
“在医学院读书，将来要当医生。”
“挺幸福的。”
陆沉轻声说。
“我爸妈总说，希望我找个能一起过日子的。若雨……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种。”
王浩挑眉：
“所以你俩同居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备婚？”
“快了。”
陆沉想起李若雨提过。
“国庆吧，我爸妈说去她老家玩，顺便正式备婚。”
“那得好好准备。”
王浩掰着手指头。
“我结婚时，嘉怡她妈提了八样彩礼单子，差点把我吓退。”
“我爸妈没那么讲究。”
陆沉摇头。
“他们就想看看若雨是不是真心对我好。”
布丁的影子突然闯进脑海。
陆沉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李若雨发来消息：
“可乐买好了，在冰箱第二层。电视剧大结局了，布丁把我拖鞋咬了个洞。”
后面跟着个委屈的表情包。
“我得回去了。”
陆沉看了眼时间，两点四十分。
“若雨等着呢。”
王浩拎起外套：
“我也该走了，嘉怡说今天回来，我得把游戏账号解封。”
他拍了拍陆沉后背。
“别太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两人并肩走出烧烤摊。
夜风卷着烤串香钻进鼻腔，远处传来末班车的报站声。
陆沉回头望了眼老周的摊位，红灯笼在风里晃，像团温暖的火。
“对了。”王浩忽然想起什么。
“下周末有一个朋友的婚礼，你跟我一辆车？我媳妇说要把捧花抢到手，非让我早起占位置。”
“行啊。”
陆沉笑。
“正好蹭你车，省得挤地铁。”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又慢慢分开。
陆沉加快脚步往家走，手机屏幕还亮着，李若雨又发了条消息：
“门没锁，我在沙发上等你。”
楼道里，布丁的叫声隐约传来。
陆沉掏出钥匙开门，暖黄的光涌出来，李若雨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膝盖上盖着他的外套，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焦的饼干。
他轻轻抽走饼干，把外套往上拉了拉。
布丁凑过来蹭他的脚，尾巴尖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响。
陆沉在沙发边坐下，望着李若雨的睡颜。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她发梢，像撒了层细碎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