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袭三日，东临域的青云山终于在暮色中显露出轮廓。山脚下的青石路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路边的杂草被修剪得整齐，偶尔能看到背着药篓的平民路过，见到孟小凡一行的装束，不仅不躲闪，反而笑着点头问好 —— 这在从前，是绝无仅有的事。
“孟师兄，你看！” 随行的东临域籍盟众指着半山腰，语气带着惊喜。孟小凡勒住马缰，抬眼望去，只见青云门山门处多了一处木质岗亭，亭上挂着块新木牌，写着 “侠义岗” 三个大字，岗亭里的两名外门弟子，正对着一名求助的樵夫耐心询问，手中还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赫然是《浩然气基础法门》的抄本。
“他们在教平民浩然气？” 赵大哥凑过来，眼中满是惊讶。孟小凡微微点头，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 汤诗韵不仅推动了弟子考核改革，还把浩然气传到了平民中，把 “侠义岗” 设到了山门，这正是他当年离开青云山时，偷偷期盼过的景象。
赤焰猴蹲在孟小凡肩头，也认出了这熟悉的山门，兴奋地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指着岗亭方向，像是在催促他快些上山。
刚到山门，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就快步迎了上来。汤诗韵穿着执法堂的制式长袍，腰间系着刻有 “执法长老” 的玉牌，只是往日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今日松了两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原本刚正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她的眼底带着明显的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处理宗门事务与边境危机，没能好好休息，可看到孟小凡的瞬间，那双总是带着威严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像蒙尘的星辰被拂去了灰。
“你终于到了。” 汤诗韵快步走到马前，声音比往日轻了些，没有了执法堂长老的凌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弛。她的目光扫过孟小凡身上的风尘，又落在他握着缰绳的手上 —— 指节因连日赶路有些泛红，袖口还沾着些路边的草屑。
“汤师姐。” 孟小凡翻身下马，刚想开口说边境的事，却被汤诗韵抬手打断：“先别急着说正事，一路辛苦了，先去执法堂歇脚，我让人备了热水和吃食。” 她说着，自然地伸手想去接孟小凡手中的缰绳，指尖却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
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汤诗韵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许是连日处理事务沾了寒气，触碰到孟小凡温热手背的瞬间，她像是被烫到般轻轻缩了缩，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红，连忙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对身后的弟子吩咐：“把孟盟主带来的诸位兄弟，带去客房安置，按内门弟子的规格准备膳食。”
孟小凡也愣了愣，手背上传来的微凉触感还未散去，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汤诗韵已转身朝着执法堂的方向走，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默默跟上 —— 他心里还想着黑石镇被掳的平民，想着丹堂余孽的血煞丹，一时竟没细品那瞬间的悸动，只觉得是赶路太急，有些心神不宁。
执法堂的书房比孟小凡记忆中整洁了许多，书架上除了宗门律法，还多了几册《浩然气注解》，封面上有汤诗韵的批注，字迹娟秀却有力。汤诗韵给孟小凡倒了杯温茶，茶杯是青云山特有的青瓷盏，杯沿还带着一丝温度。她递过去时，手指再次与孟小凡的指尖擦过，这次她快了些收回手，却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 孟小凡正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眉头微蹙，显然还在想血煞残孽的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你不在这些日子，山门变化不小吧？” 汤诗韵率先打破沉默，端起自己的茶杯，用杯沿挡住嘴角的笑意，“‘侠义岗’是上个月设的，专门处理平民与弟子的纠纷，也帮着山下百姓解决些小麻烦；外门弟子的必修课里，加了《浩然气基础法门》，有几个灵根普通的弟子，练浩然气反而比练青云剑法进步快。”
“师姐做得很好。” 孟小凡抬起头，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许，“这样才是青云门该有的样子 —— 不仅修己，还能护人。”
汤诗韵看着他眼中的光，心中微动，轻声道：“只是…… 内门仍有人怀念刘仁的‘好处’。” 她口中的刘仁，是前丹堂执事，当年靠着给内门弟子私发灵草、包庇违规弟子拉拢人心，后来因勾结血屠被废去修为，可他留下的 “利益圈子”，却还在暗中影响着部分内门弟子，“李默能勾结到血煞残孽，背后就有几个内门长老在暗中默许，他们觉得‘重性轻根’的改革断了他们的财路，想借血煞的事，逼我放权。”
孟小凡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却感觉肩上一轻 —— 汤诗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伸手替他拂去肩上沾着的草屑。她的动作很轻，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肩头，带着细微的触感，“你赶路太急，肩上沾了不少草屑，别带着去见大长老，显得不庄重。”
孟小凡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看到汤诗韵的眼神专注地落在他的肩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让他不忍打断。直到汤诗韵收回手，将拂下的草屑轻轻弹掉，他才低声道：“多谢师姐。”
“都是小事。” 汤诗韵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青云山夜色，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动，“你这次回来，要小心那些内门长老，他们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背地里说不定会给你使绊子 —— 他们怕你，怕你用浩然气和侠义盟的势力，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孟小凡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也望向窗外 —— 夜色中的青云山很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弟子操练声，“师姐放心，我回来是为了平定血煞残孽，救黑石镇的百姓，不是为了跟内门争权。但若是有人敢阻碍，我也不会让步 —— 无论是谁，只要害了百姓，就违背了青云门的道，也违背了侠义。”
汤诗韵侧过头，看着他坚定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当年，孟小凡还是个外门弟子时，为了护着被欺负的平民，跟内门弟子打架，也是这样的眼神 —— 不畏惧，不退缩，心里只有 “该护的人” 和 “该走的道”。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些，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孟小凡已经转过头，认真地问：“师姐，黑石镇的生魂关押地，具体在哪个位置？咱们明天要不要先派探子去查探一下？”
汤诗韵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 果然，在他心里，还是 “正事” 最重要。她压下心中的那点异样，点头道：“我已经让人画好了详细的地图，就在桌上，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孟小凡走到桌前，拿起地图仔细看了起来，眉头时不时皱起，偶尔会问汤诗韵几个关于地形、血煞陷阱的问题，完全没注意到汤诗韵看着他的眼神，比看地图时专注得多。
赤焰猴蹲在桌角，看看孟小凡，又看看汤诗韵，忽然吱吱叫了两声，跳到汤诗韵的肩上，用小爪子蹭了蹭她的脸颊。汤诗韵被它逗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眼角的倦意也消散了些。
书房里的灯光很暖，映着两人的身影，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又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 汤诗韵知道孟小凡心里的侠道比什么都重，不愿用儿女情长打扰他；孟小凡隐约感觉到汤诗韵的心意，却总觉得眼下的危机更要紧，连自己偶尔泛起的悸动，都被他归为 “同门情谊”。
夜色渐深，孟小凡终于看完了地图，与汤诗韵敲定了明日的查探计划，才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对汤诗韵道：“师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别太累了，也要保重自己。”
汤诗韵的心头一暖，点头道：“你也是，明天查探时小心些，血煞的陷阱很阴毒。”
看着孟小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汤诗韵才缓缓靠在门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 —— 还是热的。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层纸，暂时还不会被捅破，可她并不着急 —— 她等得起，等他平定了血煞残孽，等他把侠道的路走得更稳些，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心意。
而孟小凡走在回客房的路上，手背和肩上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皱了皱眉，把这归结为 “连日赶路太疲惫，有些神经过敏”，然后深吸一口气，把心思重新放回血煞残孽和黑石镇的百姓身上 —— 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守护，是侠道，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青云山的夜色，似乎比往日更暖了些，连风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在为这未挑明的心意，悄悄铺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