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七点四十分,区发改局大会议室座无虚席。赵恒远坐在主位,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当墙上的电子钟跳到八点整时,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刚接到市里通知。他拿起一份红头文件,纸张摩擦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噪音,审计局工作组将于下周一进驻经开区,开展为期三周的专项审计。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全场,这次审计涉及重点项目资金使用、产业政策落实等情况,各部门要全力配合。
沈清弦坐在后排角落,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划动。她注意到当赵恒远说到产业政策落实时,坐在左侧的马科长不自然地调整了下领带。会议室空调开得很足,但马科长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沈。散会后,马科长在走廊追上她,审计组要抽检企业能耗数据,你负责准备备查资料。他递来一个U盘,这是基础数据,注意...他压低声音,注意数据口径的一致性。
回到工位是八点五十分。沈清弦打开电脑时发现主机箱侧面有新鲜划痕——像是被什么工具撬过。她假装弯腰捡笔,手指探到机箱后背,在散热孔边缘摸到纽扣大小的金属片,触手冰凉。监听器安装的角度很刁钻,正好对着键盘区域。
还好原始数据都备份在加密网盘了。她故意大声自言自语,同时重重敲击回车键。打印机开始吞吐纸张时,她借着噪音掩护,用口香糖粘下监听器,顺手粘在路过保洁车的轮轴上。
午休时分的楼梯间有烟味。沈清弦在防火门后听见马科长压抑的声音:...必须拿到网盘密码!审计组下来前要处理干净!透过门缝,她看见马科长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另一只手不停揪着西装下摆的线头。
下午两点,她被临时抽调参与接待审计组的筹备会。会议室冷气开得十足,审计组长与周维明握手时,小指不易察觉地弯了三下。茶歇时她经过休息室,听见半掩的门里传来低语:...老局长倒台前也审计过...这次风向不一样...话音被瓷器碰撞声打断,她只来得及瞥见半只戴着玉镯的手腕。
夜间十点,办公区只剩她一人。整理打印机废纸时,她发现半张撕碎的审计名单。某个名字旁用红笔画着黑色三角——正是供电所老陈的名字。碎纸边缘有咖啡渍,像是被人揉成一团又展开。她将纸片夹进党员学习笔记第128页,用订书机订死封底。
关灯离开时,感应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她摸到门把手上黏着口香糖——正是午休时她粘监听器的那块。保洁员通常周五才做深度清洁,这意味着有人动过保洁车。
走到一楼大厅时,保安老张正在锁门。小沈又加班啊?他随口问道,眼神却在她挎包上多停留了两秒。玻璃门映出他腰间钥匙串的形状——多了一把从未见过的黄铜钥匙。
夜风很凉。沈清弦站在公交站牌下,看见办公楼八层有个窗口亮着灯——正是赵恒远办公室的位置。灯光在二十三分钟后熄灭,而通常赵恒远七点前就会离开。
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像散落的珍珠,被她用无形的线串起:异常的审计安排、马科长的紧张、被安装的监听器、神秘的玉镯手、老陈名字上的标记、被动过的保洁车、保安异常的钥匙、赵恒远深夜逗留......每条线索都指向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她打开手机,给周维明的加密邮箱发了简讯:保洁车已清理。三分钟后收到回复:收到。明日有雨,带伞。这是确认信号——说明周维明已经注意到这些异常,并暗示需要做好防护准备。
最后一班公交进站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政府大楼。审计组的到来像投入静湖的石子,而水面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