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信号弹如同地狱绽放的妖花,在风雪交加的夜空中灼烧出一片不祥的光晕,将整个荒凉的山顶瞬间照得亮如白昼。刺眼的光芒穿透飘舞的雪花,映出沈清弦惨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光芒转瞬即逝,但紧随而来的,是山下密林中骤然爆发的、如同群狼嚎叫般的嘈杂人声、凶狠的犬吠,以及无数道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穿透黑暗与雪幕,迅速朝着山顶包抄合围而来!
被发现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石晷异动而升起的一丝渺茫希望。是“火种”那突如其来的“嘀嘀”声暴露了位置?还是她一路留下的踪迹终于被最专业的猎犬追踪到了?亦或是……这根本就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守株待兔?
没有时间思考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沈清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石晷旁跃起,不顾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扑向最近的一块巨大岩石后方!几乎在她身体隐入阴影的同一瞬间——
“咻咻咻——!”
密集的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子弹打在石晷和周围的冻土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雪!消音器压抑下的枪声在风雪中显得沉闷而致命!
“在那边!围上去!别让她跑了!”一个粗哑的、带着明显口音的男声厉声喝道,说的是英语,但语调古怪。
不是中国人!是“夜枭”那帮国际雇佣兵!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而且人数似乎比在碑林时更多!
沈清弦蜷缩在岩石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风雪模糊了视线,但听觉在极度恐惧下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从至少三个方向传来,配合默契,正在快速收紧包围圈。犬吠声越来越近,带着嗜血的兴奋。
完了!山顶地势平坦,无处可藏!这块岩石根本挡不住多久!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枚冰冷的红色药丸——“虚影”。这是最后同归于尽的手段。但此刻使用,除了暴露自己,毫无意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扫过刚才因慌乱而掉落在雪地里的青铜符牌。符牌在雪光的反射下,似乎隐隐指向岩石后方一个被积雪和枯藤半掩着的、不起眼的凹陷处。
那是……?
求生的欲望让她不顾一切地爬过去,用手扒开积雪和枯藤。下面竟然是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陈腐泥土气息的冷风从洞中涌出!
是野兽的巢穴?还是……人工开凿的隐秘通道?是“观星台”真正的入口?!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脚步声和犬吠声已近在咫尺!
沈清弦抓起符牌,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了洞口!洞口狭窄,她几乎是挤了进去,冰冷的石壁摩擦着身体,带来阵阵刺痛。进入洞口后,里面似乎是一个向下的、略微宽敞的斜坡通道,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她拼命向深处爬去,同时反手将洞口的枯藤和积雪胡乱拨拢,试图掩盖入口。
几乎在她刚爬进通道几米远,就听到洞口外传来雇佣兵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军犬兴奋的狂吠!
“血迹到这儿消失了!”
“有个洞!她钻进去了!”
“手电!快!追!”
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射入洞口,在通道内晃动!幸好通道并非笔直,光线无法直接照到沈清弦。
“洞口太小,装备进不去!放狗!”雇佣兵头目下令。
“汪汪汪!”一条体型相对较小的军犬被塞了进来,呲着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迅速朝着通道深处追来!
沈清弦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在黑暗中向下爬行!通道陡峭湿滑,她几乎是半滚半爬,身体不断撞击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旧伤新痛一齐爆发,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军犬的咆哮和脚步声就在身后!
突然,脚下踩空!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沿着一个陡峭的斜坡急速向下滑落!天旋地转中,她只能拼命护住头部和怀中的“火种”。
“噗通!”
她重重摔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潮湿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条军犬也狂吠着从斜坡上扑了下来,精准地扑向她的位置!
沈清弦在落地的瞬间已顺势滚向一旁,军犬扑了个空,但立刻调整方向,再次扑上!黑暗中,她能看到那双泛着绿光的凶残眼睛和森白的利齿!
躲不开了!
绝望中,她摸到地上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那恶犬即将咬住她喉咙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狗头狠狠砸去!
“嗷呜!”军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砸得翻滚出去,但立刻又挣扎着站起,更加疯狂地扑来!
就在这时——
“咔嚓……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他们滑落的斜坡上方传来!紧接着是大量碎石和泥土坍塌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刚才的追逐和震动,导致那段本就脆弱的通道发生了塌方!
塌方的泥土和石块瞬间堵塞了下来的通道,也将那条军犬和追兵暂时隔绝在了另一边!洞口的光线彻底消失,整个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剩下军犬在塌方另一侧疯狂刨土和吠叫的声音,以及隐约传来的、被泥土隔绝的、雇佣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暂时……安全了?
沈清弦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身下冰冷的积水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疼。
她摸索着,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充满积水的、狭窄的地下空间。水不深,仅没过脚踝,但冰冷刺骨。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废弃的矿道?还是……“观星台”真正的地下部分?
她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个冰冷的“火种”。此刻,“火种”表面的温热感已经消失,那要命的“嘀嘀”声也停止了,恢复了沉寂。是因为脱离了石晷的范围?还是因为进入了这个地下空间,信号被屏蔽了?
无论如何,暂时的危机解除了,但她也彻底被困在了这个未知的地下世界里。出口被堵死,追兵就在外面,她必须另寻出路。
她挣扎着站起,忍着刺骨的冰水和全身的剧痛,开始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手指触碰到的是湿滑、长满苔藓的石壁。她沿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似乎出现了微弱的光线?不,不是光线,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磷光?是从石壁的某些缝隙中透出来的。
这光……让她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粗糙的甬道,年代久远。甬道一直向前延伸,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硝石又带着腥甜的气味。
符牌在怀中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但指向不再是头顶,而是甬道的深处。
难道……“观星台”的真正秘密,藏在这条地下甬道的尽头?
沈清弦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异味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符牌。她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踏着冰冷的积水,一步一步,朝着那幽绿色磷光指引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恐惧的边缘。
身后的塌方处,军犬的吠叫和刨土声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失。寂静,如同沉重的棺椁,笼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