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老妇人凝重而沧桑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沈清弦紧握着那张详细标注着“伊甸”遗址入口和内部路线的羊皮地图,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羊皮纸粗糙的触感和上面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如同血管般蜿蜒的路径,都透着一股不祥的古老气息。老妇人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暮钟,在她耳边回荡——她将要面对的,不再是“星火”计划的余烬,而是“创世纪”这个潜伏了半个世纪的、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毒瘤!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但与此同时,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也在心底滋生。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回头路,真相的重量必须有人来扛起。
老妇人不再多言,默默地为她准备了简单的食物和草药,又帮她重新仔细包扎了伤口,尤其是那肿胀发亮、情况恶化的脚踝。草药带来的清凉暂时缓解了灼痛,但沈清弦知道,这仅仅是杯水车薪。她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这一夜,沈清弦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洞外山风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守碑人、陈谨、“白鸽”、赵志远、夜莺……那些因她而牺牲或失踪的身影,还有周维明生死未卜的处境。这一切,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驱使着她必须走下去。
天刚蒙蒙亮,老妇人便叫醒了她。两人沉默地吃了点干粮。老妇人递给沈清弦一个装满清水和草药的皮囊,以及一根打磨光滑、更适合支撑的硬木手杖。
“走吧,趁雾气没散。”老妇人声音低沉。
两人走出岩洞,清晨的山间弥漫着浓重的白雾,能见度极低,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脚步声和手杖戳地的声音在雾气中回荡。老妇人对路径极为熟悉,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引领着沈清弦在崎岖的山脊和密林中穿行。沈清弦咬牙紧跟,每走一步,脚踝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浸湿了后背。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雾气稍散,前方出现两座如同巨门般对峙的、光秃秃的黑色山崖,山崖之间是一道狭窄阴暗的裂缝,仅容一人通过。裂缝中涌出阴冷潮湿的气流,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到了。”老妇人在裂缝前停下脚步,指着幽深的裂缝内部,“从这里进去,沿着唯一的小路走到底,会看到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废弃通风井口。井口有锈蚀的铁梯,向下大约三十米,就是‘伊甸’遗址的旧通风管道系统。地图拿好,里面岔路多,千万别走错。核心控制室在地图标红的位置。”
她顿了顿,眼神无比严肃地看着沈清弦:“记住,进去之后,相信你的‘火种’和‘钥匙’。李公的布局,会在关键时刻给你指引。但也要万分小心,里面……可能不止你一个‘活物’。”
“活物?”沈清弦心中一凛。
“几十年的废弃,谁知道里面滋生了什么,或者……被某些东西当成了巢穴。”老妇人语气晦暗不明,“一切小心。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沈清弦看着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引!保重!”
老妇人摆了摆手,转过身,佝偻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来的方向的雾气中,没有回头。
沈清弦站在阴冷的山缝前,深吸一口带着不祥气味的空气,握紧手杖和地图,毅然踏入了裂缝之中。
裂缝内光线昏暗,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岩壁滴水,空气中那股化学试剂的味道更加浓烈。她借助从缝隙顶端透下的微光,艰难前行。走了十几分钟,果然在裂缝尽头,看到一个被厚厚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直径约一米的黑洞洞的井口。井口边缘是锈迹斑斑的铁架。
她拨开藤蔓,一股更浓郁的、带着陈腐和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井内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寒风从下往上倒灌。她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去,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确实极深。
没有犹豫的余地。她将手杖别在背包旁,打开老妇人给的小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抓住冰冷湿滑、锈蚀严重的铁梯,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井下爬去。
铁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黑暗中,只有手电的光柱和她粗重的喘息声。向下,向下,仿佛正坠入地狱的入口。井壁湿漉漉的,布满黏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菌类。爬了大约二十多米,下方出现了横向的管道口。
她钻出通风井,落入一条更加宽阔、但布满厚厚灰尘和废弃杂物的圆形金属管道内。管道直径约两米,四壁是冰冷的合金,布设着早已断裂的线缆和废弃的灯具。这里就是“伊甸”遗址的通风系统了。
根据地图指示,她需要向左走,大约三百米后,会有一个检修口,通往遗址的上层区域。
管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管道中产生回响,放大了数倍,显得格外瘆人。手电光柱所及之处,是满目疮痍的破败景象,仿佛一座巨大的金属坟墓。空气中混杂着灰尘、铁锈、机油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她强忍着不适,按照地图指引,谨慎前行。管道内岔路不少,但她牢记地图,不敢有丝毫偏差。走了约莫两百米,前方管道壁出现了一个敞开的、类似检修门的方形洞口,里面是向上的金属爬梯。
应该就是这里了。她正准备爬上去。
突然——
“咔嚓……窸窸窣窣……”
一阵极其轻微、但清晰的、像是某种东西在摩擦金属壁的声音,从她身后的管道深处传来!
沈清弦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将手电光柱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光影晃动,管道深处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
是老鼠?还是……老妇人所说的“活物”?
她心脏狂跳,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声音消失了,死寂重新笼罩。
是错觉?还是那东西躲起来了?
她不敢久留,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检修口的金属梯。梯子通往上方一个更加狭窄的、布满了各种阀门和管道的设备层。这里的气味更加复杂,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臭氧味。
根据地图,她需要穿过这个设备层,找到通往核心区域的升降梯井。
她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设备间艰难穿行,精神高度紧张,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终于,她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废弃的升降梯井。井门早已锈死,无法打开。但旁边有一个检修通道,需要攀爬一段垂直的梯子。
她咬紧牙关,开始向上爬。垂直攀爬对受伤的她来说是巨大的考验,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当她终于爬完最后一级梯子,推开顶部的盖板时,几乎虚脱。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昏暗的、铺着老旧橡胶地垫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标有模糊编号的金属门,墙壁上残留着早已褪色的指示牌和警告标识。这里的空气稍微好一些,但依旧弥漫着陈腐的气息。这里就是“伊甸”遗址的生活或工作区了。
根据地图,核心控制室在走廊尽头,需要穿过几个区域。
她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体力,然后握紧手电和手杖,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前探索。走廊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许多房间的门都虚掩着或损坏,她瞥见里面是废弃的办公室、实验室,散落着破碎的仪器和发黄的纸张,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数十年前灾难发生的一刻。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抑感笼罩着她。这里曾经进行过怎样非人的实验?埋葬了多少冤魂?
就在她即将走到走廊尽头一个十字路口时,怀中的“火种”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温热感!与此同时,她感到背包里的那个黑色金属盒也轻轻震动了一下!
有反应了!接近核心区域了!
她心中一紧,更加警惕。根据地图,左转是通往核心控制室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左边走廊。刚走没几步,前方走廊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低沉的、类似大型机器运转的“嗡……”声!而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从一扇半开的厚重金属门缝中透出!
有光?有机器在运行?!这废弃了几十年的基地里,还有能源?!还有活物?!
沈清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门。
透过门缝,她看到门后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里面布满了各种老式但庞大的计算机机组和控制台,许多仪器的指示灯竟然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而在空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圆形平台上,似乎悬浮着一个被无数线缆连接着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棱柱形晶体?!
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她震惊之际,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在整个空间内响起,回荡在死寂的走廊中:
“检测到未授权生物信号……识别中……基因序列匹配……权限等级:未知……启动……一级警戒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