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后暴雨如注,沈清弦撑着素色雨伞七次换乘公交,最终在城西古玩城二楼听雨斋茶室见到周维明。他正在赏玩一把鱼化龙紫砂壶,壶身刻着难得糊涂四字隶书。博古架上摆着仿汝窑天青釉瓶,香炉里沉香线烟笔直如柱。
供电所的数据拿到了?周维明突然问。见沈清弦震惊,他用茶夹在桌面蘸水画圈:变电站老陈是侦察连退伍,我带的兵。接着画出一条线串联三个点:土地变性—项目审批—信贷资金,这才是要害。赵恒远要用产业园项目套取政策性贷款。水迹在红木桌面上蔓延,像一张蛛网。
他推来一张便签,铅笔写的八位数字墨色浅淡:下周三国土局档案室,查2004年第七批次农转用批复附件。说完便将便签浸入茶壶,墨迹在沸水中化开成灰絮。沈清弦汇报手机被监控的事,周维明取出SIm卡放进微波炉。十秒后焦糊味弥漫时,他递来老年机:以后用摩斯码发菜谱到老年助餐中心公众号。
临别时他突然说:下月审计组要进驻经开区,组长是省里空降的。暴雨敲打窗棂,沈清弦看见玻璃倒影里,对面书画店有个穿工装的男人始终举着报纸——第三版财经新闻标题《新能源产业扶持政策再升级》正对茶室窗口。
她撑着伞走进雨幕,在公交站牌前反复确认站名。76路车驶过水洼溅起污水,她退后时撞到提菜篮的老太太,帮忙拾起散落的青菜时,发现篮底有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抬头看见老太太浑浊的瞳孔里,映出马路对面报亭旁穿雨衣的跟踪者。
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让她心惊——对方连她与周维明见面都能精准掌握,说明监视网比她想象的更严密。她故意坐过三站才下车,在商场卫生间更换备用外套和眼镜。换装时发现挎包暗袋被人划开,但周维明给的新手机完好无损。这让她意识到,对方的目标可能是窃听器而非财物,监视者应该还没发现她已更换通讯设备。
周三清晨七点五十分,沈清弦提前到达国土局档案室。大理石地面刚拖过,空气里有消毒水味道。她递上盖着街道红章的介绍信,管理员核对周维明给的密码时,头顶突然灯光全灭。
电路检修,下午再来!手电筒光束在脸上乱晃。
沈清弦退到走廊,听见档案室里传来急促的翻纸声。她闪进女厕用手机照亮,发现介绍信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消防通道b2——字迹遇热才显现,是她用打火机烘烤时偶然发现的。
地下二层堆满废弃档案架,霉味呛人。在2004年区域找到标注第七批的铁柜时,背后传来铁门落锁声。手机显示无信号,她踮脚抽出泛黄的卷宗,借屏幕微光看见用红笔圈出的红星农机厂西侧11.5亩——正是现在新能源产业园规划地!附件页有处明显撕裂痕,残存纸屑显示曾被粘走某份材料。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她躲进装账本的麻袋堆。透过缝隙看见穿保洁服的人抽走几页纸,碎纸机嗡鸣声持续三分钟。两小时后维修工发现被反锁的她,档案员赔笑:跳闸了,真是的... 沈清弦注意到对方左袖沾着蓝色印泥——正是档案袋封条专用色。
当晚她高烧不退,梦见红色公章像血滴在农用地图纸上。夜半惊醒时发现手机有未读短信,陌生号码发来乱码,译成摩斯码是小心档案员。窗外月光照亮桌角,那本《国民经济统计年鉴》不知何时被挪动了五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