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春。
汉中一带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刺史府后园的柳树刚抽出嫩芽。刘隆站在书房的窗前,手中捏着一份刚从洛阳加急送来的邸报抄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历史真正以文字的形式、以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眼前时,那股冲击力依旧让他心神剧震。
邸报上的消息简单而骇人:
“巨鹿妖贼张角,自号‘天公将军’,与其弟张宝(地公将军)、张梁(人公将军)聚众造反,徒众皆头缠黄巾,时人谓之‘黄巾贼’!甲子年三月五日,贼众同时俱起,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寥寥数语,背后却是滔天的血海与烈焰!
刘隆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那席卷八州的恐怖景象:无数头缠黄巾的愤怒人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腐朽的官衙、豪强的坞堡;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城池在燃烧,田野在荒芜;昔日作威作福的官吏仓皇逃窜,平头百姓在乱世中如草芥般被践踏……
“终于……还是来了。”刘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沿着既定的轨迹,碾过了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的这个春天。
他快步走到悬挂的简陋地图前,目光扫过那一片广袤的疆域。根据邸报附带的零星信息和他在系统辅助下远超常人的记忆与推演,黄巾军的主力进攻方向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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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战场:张角亲自坐镇冀州巨鹿,麾下大将波才、张曼成等活跃于颍川、南阳一线,兵锋直指司隶,威胁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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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战场:张曼成部攻杀南阳太守褚贡,屯兵宛城,窥视荆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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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战场:彭脱等部活跃于汝南、陈国一带,搅动中原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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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阳战场:幽州一带,黄巾军攻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广阳太守刘卫,震动河北。
烽火遍地,狼烟四起!大汉帝国的统治,在一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隆儿!”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刘正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手中紧紧攥着另一份更为详细的紧急公文,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乱了!天下大乱了!黄巾贼……真的反了!”
这位一向以沉稳着称的汉中刺史,此刻彻底失了方寸。他之前虽听儿子分析过局势,但总存着一丝侥幸。如今噩耗成真,看着公文上描述的“贼众数十万”、“州郡瓦解”等字眼,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父亲,冷静!”刘隆上前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父亲,将他搀到椅前坐下,沉声道:“事已至此,惊慌无益!当务之急,是稳住汉中局势!”
刘正双手颤抖,语无伦次:“如何稳住?如何稳住?贼势如此浩大!若是……若是贼兵入寇汉中,我等……我等如何抵挡?隆儿,你……你之前所言,竟一语成谶!”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儿子先见之明的可贵,却也更加恐惧。
“父亲!”刘隆按住刘正颤抖的肩膀,目光坚定,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黄巾贼虽众,然其起于仓促,缺乏根基,部伍不整,器械简陋。我汉中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只要我等紧闭关隘,整军经武,安抚民心,贼兵未必能轻易入寇!即便来犯,我汉中儿郎亦有一战之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朝廷必不会坐视不理!想必此刻,陛下已下诏各地州郡自行募兵平叛,并遣大将出征。我等只需守土安民,静待天时即可。”
刘隆的话,如同定心丸,让慌乱失措的刘正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他看着儿子沉稳镇定的面容,心中惊异不已。这真的是他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儿子吗?面对如此惊天变局,竟能如此冷静分析,条理清晰?
“对……对!守土安民,静待天时!”刘正喃喃重复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这就下令,紧闭所有关隘,严禁流民涌入!加强城防,征调郡兵……” 他猛地想起郡兵那羸弱的战斗力,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是……郡兵……”
“父亲勿忧!”刘隆适时接口,“孩儿近日整顿庄园,所练乡勇,已略有小成,虽人数不多,但颇堪一战。可令其协助郡兵,巡防要道,弹压地方,以防不测。”
“乡勇?”刘正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儿子这段时间的“胡闹”,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指望,连忙道:“好!好!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需要钱粮人手,尽管与府库支取!”
得到了父亲的授权,刘隆心中一定。他等的就是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孩儿领命!”刘隆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乱世,终于来了。而他刘隆,蛰伏已久,也该登上这汉末的舞台了!
他立刻告退,转身走出书房时,步伐沉稳而有力。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汉中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将因他这只“蝴蝶”的翅膀,而开始产生微妙的偏移。
他首先要去的地方,便是城西二十里外,那个隐藏着百名大秦锐士的山谷。黄巾起义的烽火,正是他这支秘密力量亮出獠牙的最佳时机!
平定地方匪患,积累杀戮点,锻炼队伍,树立威信……一切计划,都可以借着“平叛”这面大旗,光明正大地进行了。
天下震动之日,亦是他刘隆,乘风而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