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蛟那双死寂的龙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犹豫，又像是痛苦。
它沉默了片刻，沧桑的嗓音里满含戒备，“你原是我故人之后，若非走投无路，吾又岂会行此下策？但吾能想到让我儿起死回生的方法，唯有此途！
纵然背信弃义，遭受天谴，吾也只能对不住故人了！”
说完，它巨大的龙爪猛地往地上一拍！
“轰隆——！”
整个溶洞剧烈摇晃起来，天塌地陷。
我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被苏栖野用手扶住。
但他也没好到哪里，身体随着地面运动而摇晃。
头顶的岩壁骤然裂开无数道狰狞的缝隙，冰冷刺骨的天池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形成一道道水柱，疯狂地倒灌而下。
“不好，这里要塌了！”黄良尖声叫道。
糟糕，我不会游泳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四周的岩壁全部崩裂，冰冷的水瞬间将我冲走。
我在水里拼命挣扎，四肢胡乱挥舞，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水压迫着我的胸腔，剥夺我的空气，窒息感不断加重。
当我肺部倒咳水时，一道耀眼的火红色影子划破幽暗的水域，一只小狐狸飞快朝我的方向游来。
它的皮毛像最上等的火焰绸缎，身后拖着八条蓬松的狐尾在水中如云般铺开。
小狐狸旋转着，急速向我下沉的身体游来。
潋滟的狐眸在幽暗的水下深深注视着我，就在它即将触碰到我嘴唇的那一刹那，他变回了人形。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我眼前逐渐放大，下一秒，冰冷的唇瓣贴了上来，将气息渡入了我的口中。
肺部重新获得了氧气，我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苏栖野没有停留，温热的手掌揽住我的腰，用力向上游。
很快，我们破水而出。
我趴在苏栖野的胳膊上，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咳出几口呛进去的水。
可周围的景象，却让我的心再次沉到了水底。
这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水位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而且水面与岩壁的距离，只剩下一个人头的空隙。
四周都已被水淹没，根本看不到任何出口。
我们被困住了！
苏栖野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长指燃起一簇妖异的蓝色火焰。
那火焰刚一出现就被周围浓重的水汽压迫着，摇曳不定，最终“噗”地一声熄灭了。
“该死！”苏栖野啐了句，“我的火诀在这里用不了！”
他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戾，“那条老泥鳅是故意的！它在这天池水下不知盘踞了多少年，早就将这底下的溶腔挖空，布下了这个水牢，就是为了引我们进来，把我们全都淹死在这里！”
“啊噗……”
黄良也挣扎着浮了上来，它看着不断上涨的水位，急得团团转，徒劳地用两只前爪扒拉着旁边的岩壁，试图挖出一条生路。
但水流冲击之下，那些坚硬的岩石纹丝不动，就算刨下来一点碎屑，立刻就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根本无济于事。
水位越来越高，已经快要漫过我的下巴，仅存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我绝望地看向苏栖野，“我们还能出去吗？”
苏栖野偏头看向我，水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滚落，琥珀色的眸望入我，瞬也不瞬地攫住我，“如果我们就这么死了，算不算生同衾，死同穴？”
“呸呸呸，谁要跟你死在一块儿啊，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没好气地说，声线却因为恐惧和寒冷而止不住地抖。
苏栖野挑眉，“你不想也没办法了，这水马上就要把这里淹没，到时候你我沉尸水底，这鬼地方人迹罕至，怕是几百上千年，都无人发现我们的骸骨。”
他的话令我更加害怕，可我看着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隐约觉得他不像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
这时，冰冷刺骨的水已漫过了我的下巴，直逼鼻尖。
“唔！”我呛咳一声，窒息感再度袭来。
无数碎石随洪流不断撞向我们的身体，苏栖野紧紧环着我的腰，单臂将我托起，用力举高，让我暂时能喘息几口气。
他将我圈在怀里，用身体为我抵挡周围那些碎石，而他的手臂上撞出数道血口。
我不禁抬眸望向他，“苏栖野，你没事吧？”
苏栖野把头靠在我的颈窝里，嗓音很轻，“死之前，我只有一个心愿，你能不能亲口承认这段婚契？”
“你能不能先别说这种丧气话！”我急促道，声线抖得不成样子。
苏栖野垂眸，长而密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语气里含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到死，你都不肯要我吗？”
我心猛地一揪。
他眼底的痛楚那么真切，不像作伪。
我犹豫了。
这件事原本和他无关，是我将他拖下了这趟浑水，为了救我他才会被困在天池底下。
如果今天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难道还要让他带着遗憾上路吗？
这辈子，我们阴差阳错结下婚契，可还没等我对他生出情愫，我们就要死了。
说白了还是有缘无分，若有下辈子，我们估计也不会再遇见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遂了他的愿吧……
我抿了抿唇，艰涩地开口，“苏栖野我……”
陡然，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穿透水声和轰鸣，清晰地传入耳中。
“小朝！”
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飘逸青衫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溶洞上方。
容祈身姿清瘦，气质温润，手中握着一支古朴的毛笔，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翩翩君子。
他执笔凌空，笔走龙蛇，对着下方汹涌的水面虚划了几下。
原本疯狂上涨的水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我愕然唤道，“容学长，你怎么来了？”
待溶腔里的水全部退去后，容祈收了笔，眼神温柔，笑容温暖。
“我不是说过，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会来找你吗？幸好来得还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栖野咬牙道，“有什么不堪设想的，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已经用重剑把长白山从中劈开了！”
我闻言，面无表情地剜了他一眼。
这货果然已经想到了对策，刚刚那副可怜兮兮，欲与我同生共死的模样，全是装出来骗我的！
害得我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