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看着他，淡声道，“容祈，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也说过，我给不了你任何回应。今世的秋暮朝，心里已经有人了。”
容祈那张本就清隽苍白的脸，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白瓷。
他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声音干涩沙哑，“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因宋鹤眠的三言两语便误会我。”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无奈，有叹息，但没有半分动摇，“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如果我是那种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就能对另一个人轻易改变看法的墙头草，那苏栖野在你们所有人的言语里已经被批得一无是处了。”
容祈愣住，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也对，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前世便是这样，谁也不能左右你的决定。”
“走吧。”我说，“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某些人该着急了。”
容祈扶了扶眼镜，镜片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我们一前一后回到了方才休息的火堆边，之前我们已经将换下的衣服都烤干了。
大家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将先前那些复杂压抑的情绪尽数摒除，朗声道，“咱们继续出发吧，这里实在太诡异了，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凌云志把碗里最后一口泡面汤喝得干干净净，抹了抹嘴，“走吧走吧，赶紧找到哀牢王的陵墓，我想回京城躺着去了！”
众人收拾好行装，熄灭火堆，继续前进。
越往密林深处走，光线越是昏暗，湿度和毒瘴也越发浓郁，到了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地步，我们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凑到了我身边，熟悉的冷冽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人感到安心。
苏栖野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那只秃毛鸟，还有那个病秧子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一回来，就见绷着个脸，闷闷不乐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偏头看他，那张沉浸暗色阴影的侧脸轮廓依旧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方才因宋鹤眠和容祈而变得沉重的心情，在看到他的瞬间，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我对他笑了笑，“没什么，不重要了。”
苏栖野眯了眯双眸，显然不信。
但他也没追问，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等找到那个劳什子的墓，你跟我回有苏吧？”
我愣了下，“回有苏？你姑姑不是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吗？我们现在回去，不是给她添堵吗？”
苏栖野眼角眉梢都淬着慵懒的笑意，“我想让祖奶奶帮我们恢复记忆，总听那只秃毛鸟和病秧子一口一个前世怎样怎样……我却一点记忆都没有，总觉得比他们矮了一截，我才不干！”
我听得有些好笑，原来他纠结的是这个。
我故意逗他，“你就不怕，前世你曾辜负过我，等我看完记忆后，反而对你死心了？”
苏栖野闻言，低笑了声，嗓音自带懒洋洋的磁性，“你也不用脑子想想，我是个什么性子？
七爷我这辈子要么不动情爱，一旦动了，那便是要把人捧在心尖儿上疼的，又怎么可能舍得去做伤害她的事情？”
我只觉得被他注视着的地方，皮肤阵阵发烫。
他那双狐狸眼里露出戏谑的神色，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倒是你……前世是你辜负我的可能性更大吧？”
我挑了挑眉梢，“那就等着瞧喽。”
苏栖野明白了我的意思，唇角微勾，欣喜地说道，“你这是同意了？”
我看到他眼眸因欢喜而格外明亮，心中最后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点了点头，“嗯。不就是回有苏见见你的亲人嘛，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
我们没经过你家长辈的同意便私下拜了堂，确实不像话。
于情于理，都该回去见一见的。”
当初苏栖野第一次提出带我回有苏时，我是拒绝的。
那时候我对他没什么感情，只当他是个可以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
即便跟他拜堂成了亲，我也认为总有一天会解除。
可那份沉甸甸的情意，早已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缚住。
它压在我的心上，再也无法忽视，更无法假装看不到。
既然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又何必再继续扭捏作态，自欺欺人？
激动过后，苏栖野的眉心反倒蹙了起来，眉宇间添上了一抹忧色，“可是，你也见到了，我姑姑她脾气不好，我怕她又会说些难听的话，惹你不高兴。”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苏栖野，你是她带大的，那她于你而言便是半个父母。你总不能躲她一辈子，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我们这次回去，就把我们的态度明明白白告诉她，如果她还是不同意，那我们真的就只能私奔了。”
苏栖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呈现出一种深浓的情绪, 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掌心温热，音色却是颤的，“好，你放心。如果我姑姑要动手打你，我一定挡在你的面前。
她要是敢骂你一句，我就帮你加倍骂回去，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给逗笑了。
我弯起嘴角，回道，“行。”
凌云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啧啧感叹道，“哎呦呦，我第一次见到小朝的时候，她才那么丁点儿大，还险些在我怀里撒了泡尿！
一晃眼的功夫啊，都嫁人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说完，我不经意地瞥见了后方的容祈。
林间的光线稀薄暗淡，将他的身影笼得格外单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与落寞。
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盯着我和苏栖野交握的手，眸光黯淡得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尘灰。
我心想，可别再刺激他了，万一刺激犯病了这里可没有急救中心。
我把手从苏栖野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对他小声道，“这件事我们回头商量吧，赶路要紧。”
苏栖野顺着我的目光瞥到了容祈，见他脸色愈发难看，苏栖野唇角的笑便愈加张扬。
他冲容祈扬了扬眉，神情充满挑衅意味，桀骜地从容祈身旁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