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眼底笑意更深,“没事便不能来看看你吗?”
“这不是知道你忙嘛,”她淡笑道,“伯母身体可还好?”
“还好。”
秋暮朝又问,“那伯父呢?”
容祈淡声道,“都还好。”
他答得轻描淡写,秋暮朝却总觉得他眉宇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
既然他家里的事都好,为何会突然上山来,秋暮朝心中愈发困惑。
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容祈轻笑了下,“小朝,我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见你。”
她移开视线,敷衍道,“我有什么好见的。”
容祈只是含笑看着她,并不说话,那温柔的目光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意乱。
秋暮朝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来得正好,我趁着大雪收山前挖了几筐山参,品相都还不错,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些回去,给伯父伯母补补身子。”
“我每次到你这里来,你都要让我提几筐子东西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你这里进货的。”容祈微微摇头,调侃道,
“我这穷乡僻壤的,要啥没啥,哪比得上你们江南四季常青,物产丰饶。”她摆了摆手,“也就这么些个不值钱的山货,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容祈温声说道。
他凝视着她,片刻后,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刚才在院子里,我看到了九尾天狐,是你新收的徒弟?”
“对啊,”她弯了弯眉眼,“我那小徒弟可爱吧?”
可爱?
容祈脑海中闪过那双充满敌意与审视的琥珀色眼瞳,以及那桀骜不驯的表情,哪里可爱?
他嘴角笑意未变,眸色却深沉几分,“你怎么会想到要收一只九尾天狐做徒弟?”
九尾天狐向来倨傲,且天性嚣张跋扈,最喜奢靡慵懒,秋暮朝收他为徒,无异于在身边养了个祖宗。
秋暮朝叹道,“唉,这事说来话长。”
她刚要开口细说,屋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栖野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秋暮朝见到他,有些讶异问道,“怎么是你,鹤眠呢?”
苏栖野将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壶正冒着热气的茶水。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嗓音更是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他说他要去后山劈柴,让我来替他上茶。”
她秀眉微蹙,眼中划过一丝怀疑。
这狐狸会沏茶?
她严重怀疑他连茶叶和树叶都分不清。
不等她多想,苏栖野已经拎起了茶壶,走到容祈身边,“容公子请用茶。”
他的手腕一斜,一杯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尽数洒在容祈的腿上。
“哗啦……”
深褐色的茶水瞬间浸透了容祈月白色的长裤,滚烫的蒸汽一下升腾起来。
容祈猛地从蒲团上站起,俊朗的面容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微微扭曲,“你!”
秋暮朝也惊得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容祈,你没事吧?”
容祈紧咬着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线因极力隐忍而微微发颤,“……没事。”
苏栖野故作惊慌的后退一步,无辜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狐眸,“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他拖长了语调,散漫说道,“不小心手滑了。”
容祈抬起头,那双向来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写满愠怒,瞪向苏栖野。
后者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眸中非但没有半分迁移,反而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
秋暮朝见他还杵在那儿,连忙上前将他拉开,“你不会倒茶就给我放在那里,鹤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来沏茶呢,毛手毛脚的!”
“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也被烫到了!”苏栖野被她训斥,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
白皙的手背上果然有一片惹眼的红痕,秋暮朝立刻心疼起来,不忍再斥责他,“鹤眠那里有烫伤膏,你快去找他,让他给你涂上!”
苏栖野磨磨蹭蹭的不愿动弹,“你怎不帮我上?”
秋暮朝又好气又好笑,推了他一把,“快去,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客人嘛,别在这碍事!”
“哦。”苏栖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慢悠悠地朝外走去。
待他走后,秋暮朝才满怀歉意地看向容祈,“对不住啊容祈,你要不要也去涂一点烫伤膏?”
容祈忍下腿上火烧火燎的痛感,摇了摇头,“无事。”
他咳了两声,嗓音里带着一丝虚弱,“还好我素来畏寒,冬日里穿得厚,没有烫伤。”
她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我这小徒弟,从小被狐族宠坏了,成天没个正形,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容祈摆了摆手,语气却有些许不虞,“你还没说,为何要收一只九尾天狐做徒弟?”
秋暮朝见他执意要问,才将苏玉莲上门托孤的事情说了一遍。
容祈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小朝,苏栖野可是狐族的族长,你这等于是接了个烫手山芋,若百年过去,他还未长出第九条尾巴,苏玉莲定会找你麻烦!”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说不定苏栖野心情好,明天就长出第九条尾巴来了呢!”她语气轻快,带着几分不甚在意的洒脱。
容祈看着她明媚的侧脸,心中那股沉甸甸的感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不舒服。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针线活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哦,这个啊。”秋暮朝继续缝着手上的毯子,轻描淡写道,“浮光寺常年没个客人,苏栖野睡的那间客房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小狐狸嘛,天生就喜欢软和的地方
我寻思着,给他做一条毯子,垫着睡也舒服些。”
容祈笑意淡了下去,眼底那片温润的湖水仿佛即将冻结,“你可真宠他啊!”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秋暮朝扯断最后一截线头,将做好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天上地下就剩下这么一只纯血的九尾天狐了,我宠着他点,不是应该的吗?”
“你就不怕宋鹤眠说你偏心?”他故意问道。
她闻言,思忖了片刻,歪着头说,“那我也宠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