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听你这语气，也认识长白秋氏？”
苏栖野蹙眉，“也？”
“哦，”那人仿佛才想起什么，抬起一只手，指甲泛着青黑色，仿佛中毒了似的。
而他的指间却正把玩着一样东西，那竟是一块还带着暗红色血迹的老鼠头骨。
只听那人慢悠悠地说道，“我昨日刚到这山脚下，人生地不熟的，恰好遇上一群在此地安家的灰鼠，我便想着朝它们问个路，询问一下那北干龙脉的守陵人，究竟住在这山中何处？”
那人语气里透着玩味的遗憾，“谁知啊，那些小东西竟说我心怀不轨，还想跟我动起手来。我这人最怕麻烦了，没办法，便只好……”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斗篷的阴影下，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对着苏栖野笑，“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讲，便是送它们合家团圆，一起上西天了。”
苏栖野瞳孔中绽出愠怒，凛冽的杀意自他周身迸发。
他微微俯下身子，四肢蓄力，露出尖锐的犬齿，“灰鼠怎么说也算受我狐族庇佑，你杀了它们，便是与我狐族为敌，我要你的命！”
说罢，苏栖野已幻出人形，掌心燃起一团妖异的赤红色火焰，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舔舐着空气，散发出足以融化金石的灼热气息。
“呵。”黑袍人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竟是连动都未动一下。
就在狐火即将触及他斗篷的瞬间，他的身影竟如一缕青烟般，诡异地向侧方平移了半尺。
狐火擦着他的衣角而过，砸在他身后的雪地里，融穿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冒出滚滚的黑烟。
苏栖野一击落空，眼底满是震惊与错愕，“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居然能躲开我的狐火？”
黑袍人慢悠悠的转过身，语气里的嘲讽愈发浓郁，“九尾天狐的本命真火固然厉害，可惜啊，你天生缺失一尾，导致这狐火的威力大打折扣，终究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苏栖野浑身一僵，心底怒意更盛。
黑袍人却仿佛嫌刺激得不够，继续慢条斯理说道，“若是你能寻到与你命格相合的另一种火焰，修成双火之身，那我确实难敌。但凭你现在这点道行，还嫩了点。”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苏栖野，继续朝着那掩映在风雪中的浮光寺走去。
那副悠闲的姿态，仿佛刚才发生的事都只是一场消遣。
“站住！”苏栖野怒喝道。
红衣如火，在银白色的背景中猎猎飞舞。
“想找秋暮朝，先过我这关！”他身形一闪，再次拦在了黑袍人面前，桀骜地扬眉。
黑袍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来你很护着她嘛。让我想想，你这般紧张，莫非是她的……朋友？”
苏栖野眯起双眸，不悦地瞪着他，“与你何干？”
黑袍人见状已猜出了什么，淡笑道，“你若是她的朋友，又为何会在这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跑出来？
瞧你这气鼓鼓的样子，莫不是跟她生气了？”
苏栖野心头一凛，自己的心思仿佛被这个人看了个通透。
他自小在狐族长大，结识的人类也只有秋暮朝和那个让他看着就烦的病秧子。
眼前这个黑袍人，似乎比那个病秧子还要狡猾百倍。
“不如这样，你我联手演一场戏如何？”黑袍人提议道。
苏栖野蹙眉，警惕的看着他。
黑袍人循循善诱，“你先假装被我抓住，带我去寻她，看在你生死攸关之际，她究竟会做出什么决定来，你便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了，如何？”
苏栖野眉眼间浮过一抹怔色，“你……说得是真的？”
-
浮光寺。
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很快便给整个院子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毯。
秋暮朝坐在廊下，单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地望着院门的方向，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时不时轻点着石桌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她看了一眼依旧跪在院中，身形挺拔如松的宋鹤眠。
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和发梢，将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霜白，仿佛一尊即将被冰封的玉雕。
“起来吧。”她终于开口，嗓音里透着疲惫。
宋鹤眠闻言，缓缓起身。
“这都出去好几个时辰了。”秋暮朝忍不住抱怨道，“天都快黑了，苏栖野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晚上还要不要吃饭了？”
宋鹤眠抬眸，清冷的视线扫过她，嘲讽道，“或许正躲在棵松树上，等你提着烧鸡去请他回来呢。”
秋暮朝被他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上次苏栖野闹脾气，她确实是这么干的。
可这次不一样……
“那不行！”她义正言辞道，“这次明明是他有错在先，我身为师父，不能这么没原则，惯的他！”
“你惯的他还少吗？”宋鹤眠没再理她，转身走进殿内，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
秋暮朝嘴上说得硬气，可心里却纠结得要命。
苏栖野那家伙虽然平日里看着嚣张跋扈，但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秋暮朝越想越焦躁，终于坐不住了。
她抓起挂在椅背上的棉衣，披在身上，对着殿内的方向，像是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还是出去找找吧，这天寒地冻的，万一他迷了路，冻死在外面可怎么办？他姑姑不得把我这浮光寺给一把火烧成灰了！”
说完，她便推开院门，匆匆离去。
殿内，宋鹤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薄唇间溢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苦涩低语。
“你什么时候……能这样在乎我呢？”
－
雪林中。
黑袍人见他上钩，言语间的笑意越发明显，“当然是真，只要你带我过去见她，我便配合你演这出好戏，早看清早好，总比你这样离家出走，赌气来得强。”
苏栖野呼吸似有片刻的凝滞。
下一瞬，他从鼻间发出鄙夷的轻笑，“你把我当三岁小孩耍吗？你难道没听说过狐族天性狡黠，你这招挑拨离间，我们族里刚断奶的小狐狸都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