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我就感觉到身边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苏栖野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转过头看他，语调酸溜溜的，几乎能酿出一缸老陈醋。
“喂，秋暮朝，你人都跟我回来见家长了，就别再想着那只秃毛鸟了吧！”
我回过神，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翻涌的不悦，失笑道，“好。”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重新牵住我，拉着我往桃林深处走去。
与青丘那些精致的亭台楼阁不同，有苏的居所显得格外……原始。
一棵棵巨大的桃树下，都开凿出了一个个圆形的树洞。
洞口挂着藤蔓编织的门帘，窗户上镶嵌着打磨光滑的水晶，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
树洞里透出温暖的橘色光芒，隐约能看到里面别有洞天，布置得十分温馨。
“你们就住这儿？”我好奇地问。
“嗯。”苏栖野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不喜欢吗？”
我摇摇头，“没有，挺好的。”
附近好几个树洞的藤蔓帘子后面，探出了一个个小脑袋。
那些都是些瞧着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一个个眼眸晶亮，好奇的打量着我。
见我们看过去，又倏地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们的相貌无一不精致出挑，眉眼间带着狐族特有的媚意，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我忍不住赞叹道，“真是赏心悦目啊！”
苏栖野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我们狐族就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我斜睨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还有藏狐呢。”
苏栖野：“……”
我正想笑，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的树洞口，一个银发少年正从里面走出来，头上还戴着一副头戴式耳机。
是苏蛰。
我主动朝他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苏蛰。”
那少年听到我的声音，视线与我撞了个正着。
下一秒，他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手忙脚乱的摘下耳机，转身就钻回了树洞里，连藤蔓帘子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剧烈晃动起来。
我愣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扭头看向苏栖野，满脸困惑。
苏栖野看着苏蛰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你别管他，那小子自从见过你用万古愁，就成了你的迷弟，现在是把你当偶像了。”
迷我什么？难道迷我扛招魂幡的样子？
我有些搞不懂现在这些小孩子的想法了。
苏栖野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们穿过一片挂着树洞的桃林，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前。
空地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参天桃树。
那棵树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枝干虬结苍劲。满树桃花灼灼其华，是整个有苏开得最繁盛的一棵。
我正仰头欣赏着这绝美的景色，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孩子。”
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苏栖野却握紧我的手，抬头看向那棵巨大的桃树，恭敬的喊了一声。
“祖奶奶，我带她回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奇的发现在那树干上的纹路渐渐发生了变化，浮现出一只通体赤红的九尾狐轮廓，九条巨大的尾巴在身后舒展，仿佛燃烧的火焰。
苏栖野在我耳边轻声笑道，“别怕，这就是我的祖奶奶，有苏的守护神。”
我定了定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祖奶奶？”
明明只是树干上的一个浮雕，我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它的笑意，“哎。小野总是跟我提起你。上一世无缘得见，今世总算见到你了。”
苏栖野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他拉着我的手，凑到我耳边低语，“你看，我跟你说过，祖奶奶很好的。”
我仰头望着树干上的赤狐，郑重说道，“祖奶奶，我叫秋暮朝，我是苏栖野的……”
说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
师父？
前世或许是，但今生，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师徒。
我看着身旁苏栖野眼中一闪而过的期盼，心底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下去。
我微微一笑，改了口，“我是苏栖野的妻子。”
这句话说完，我感觉到苏栖野握着我的手收紧了，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我转头看他，正对上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那眸子里仿佛有星辰万千，璀璨得让我几乎不敢直视。
“好孩子。”祖奶奶温声道，“你们的事情，小野都跟我说了，你为守护龙脉，不惜以身殉之，我家小野选了你，是他的眼光好，也是他的福气。”
我被祖奶奶说得脸颊有些发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方镯子，便算作祖奶奶给你的见面礼，你且收下吧。”
一抹翠色从巨大的树冠中悠悠飘落，悬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镯子的成色极好，水头十足，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看着眼前的镯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栖野，不知该不该收。
苏栖野朝我挤了挤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收下呀。”
我心念一转，瞬间明白了。
若是以孙媳妇的身份上门，拜见长辈，收下见面礼，确实是应有的礼数。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了那只翡翠镯子，“谢谢祖奶奶。”
祖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欣慰，“你第一次来有苏，让小野带你四处好好转转，玩得开心些。”
“好的，祖奶奶。”我点点头。
苏栖野牵着我，对着树干上的赤狐行了一礼，拉着我转身离开。
就在我们转身走出几步之后，我的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那叹息声很轻，很轻，几乎让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望去。
巨大的桃树依旧矗立在那里，树干上赤狐的浮雕双眸紧闭，仿佛从未睁开过……
我牵着苏栖野的手，忍不住问他，“你也住在树洞里吗？”
苏栖野侧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在桃花影下格外温柔，“对啊。”
他下巴微微一扬，指向不远处那棵最高的桃树，“喏，那就是我居住的地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