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这么下得去手。
那么那些真正掌握黎家命脉的长辈们，手段岂不是更加令人胆寒？
他双臂死死箍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嘴唇哆嗦着，连哭都不敢出声。
好在，那少年只丢下一句。
“以后别去见婉婉。”
说完，他便转头走了。
四周寂静无比。
少年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走着走着，那影子渐渐模糊，最终缩进黑暗里。
过了好久，童轩才缓过神来。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感。
他缓缓抬起肿胀的眼皮，望着头顶上方那片夜空。
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刚才的画面。
那个少年的眼神、还有那只踩在他身上的鞋……
他们，全是为了童婉婉？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好啊……
好得很！
这死丫头，一踏进港城，全家都变了天！
……
童轩是爬着回的家。
双手掌心早已磨破，血肉模糊。
每往前挪一寸，就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拖痕。
膝盖磕在碎石上，钻心地疼，可他已经麻木了。
门一开，他整个人软塌塌地向前扑倒。
滚了两圈，连动都动不了。
只能趴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
“哥！”
童倩倩听到动静，立马从房间飞奔而出。
刚看见门口的身影，她心猛地一沉。
脚下一软，差点跪倒。
眼前这人，哪还有半点人样？
皮肤长时间泡在海水里，已经发白发胀。
衣服碎得像烂布，东一块西一块挂在身上。
沾满腥臭的海水和混着血迹的泥浆。
颧骨高高凸起，下巴青紫一片。
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细缝。
最吓人的是那些伤口，遍布四肢与躯干。
血块凝成黑褐色的硬痂，紧紧黏在翻卷的皮肉上。
稍微一动，痂壳便裂开，渗出脓水。
那股又腥又酸的馊味，直往鼻子里钻。
童倩倩浑身发冷，记忆猛地被撕开。
前世，她亲眼看着哥哥被丢进海里。
也是这样，全身伤痕累累。
嘴里塞着破布，双手被铁链锁住。
她躲在礁石后，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却无力相救。
那种绝望，至今仍在梦中反复折磨她。
而现在，一切似乎正在重演。
她站在原地，腿软得动不了。
目光死死盯着门口那道狼狈的身影。
童斌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不断后退，嘴里直哆嗦。
“这……这是怎么了？这……这不可能！”
童飞冲上前，脚步踉跄，几乎要摔倒。
他的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没敢碰一下。
眼神里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喉咙滚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血迹斑斑的人，真的是他大哥？
“哥，你不是去港城谈生意了？怎么……怎么会成这样？！”
童斌的眼眶瞬间红了。
最后是童建洲从厨房跑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直接弯腰，一把把儿子抱进怀里。
那身血污和泥泞早已浸透童轩的衣裤，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可童建洲根本不在乎。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从小被他扛在肩头、如今却奄奄一息的儿子。
“孩儿，撑住，爸这就送你去医院！”
童建洲声音沙哑。
“爸……”
童轩攥着父亲的手，嘴唇不停地发抖。
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别去……港城！”
话没说完，他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亮亮！”
童建洲一声悲吼，抱着儿子的手臂猛地收紧。
“大哥！”
童飞扑过来，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大哥啊！”
童斌也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炸了锅。
哭声、喊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童建洲立刻拨了120。
电话一通，他几乎是吼着说出地址。
……
黎建隳回黎家时，天都快亮了。
他一路疾行，脚步沉重，鞋底沾满泥泞。
换别人，早就瘫成烂泥。
可他眼睛还是亮的。
他本以为那小没良心的肯定窝在阿奶或者大哥那儿睡得香。
他不想吵她，怕她醒来闹脾气。
便自个儿瘫在院里的摇椅上歇着。
奇怪的是，树上的鸟儿“呼啦”全飞了。
整个院子静得能听见风刮过墙角的“沙沙”声。
黎建隳咧嘴一笑。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响。
穿着黄色小睡裙的小婉婉杵在门口，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两人对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黎建隳那一身寒气，瞬间化成一滩水。
小丫头两手叉腰，眉头皱成一团，气鼓鼓地喊。
“三哥哥坏！这么晚回来，阿奶要打你屁股！”
“小祖宗。”
黎建隳快步走了过去。
修长的手臂一伸，便将她整个人轻轻捞进了怀里。
望着她小脸泛红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哪怕跑断腿，只要能抱到她，一切都值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嘟着嘴，语气里带着点小委屈。
可话音未落，那小脑袋就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黎建隳低笑了一声，抱着她缓缓走向屋内。
小婉婉打了个喷香的哈欠。
她脑袋一歪，软乎乎地趴在了他的肩头。
黎建隳低头看了她一眼，心头那股躁动忽然就静了下来。
他也觉得累了。
困意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从四肢百骸渗透进骨髓。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被褥上。
自己也顺势倒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拉过被子盖好，一声熟悉的鸟鸣响起。
“起床啦，你真漂亮！”
那只鹦鹉突然炸了毛。
翅膀一抖，冲着房梁就是一声嘹亮的吼叫。
黎建隳第N次抄起枕头，咬牙切齿地朝它砸了过去。
“闭嘴！再叫，我现在就把你拔毛煮汤！”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快步冲到窗边。
暴躁地推开窗户，一把拎起鸟笼就想往楼下扔。
可那鹦鹉灵巧得很。
翅膀一扇，一个翻身，从笼子缝隙中窜出。
又“嗖”地一下飞回笼子里。
脑袋一伸，脖子一挺，继续扯着嗓子高喊。
“你真漂亮！”
黎建隳怒从心头起，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手刚伸到半空，鹦鹉突然尖叫起来。
“杀人啦！救命啊！！！”
这声凄厉的叫喊，彻底惊醒了床上的小娃。
她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吵……”。
紧接着，她咕噜一下坐了起来。
睡乱的头发翘着几撮小呆毛，衬得她的小脸更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