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石板汲取着苏晚晴体内残存的温度，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意识在涣散的边缘徘徊。
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王妃有危险。
不行！
她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道那两人是否真的离开，是否在暗处观察，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用几乎完全麻木的手臂，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一点，艰难地向着靖王府那两盏在风中摇曳的风灯爬去。
鲜血从她的嘴角，后背，肋下不断渗出，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每挪动一寸，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穿行，视野已经模糊，全凭意志支撑。
近了。
更近了。
那扇紧闭，代表着生路和希望的朱漆大门，终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苏晚晴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颤抖着抬起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重重地，却又因为力竭而显得异常轻微地叩在冰冷的大门上。
“叩。”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耗尽所有的生机。
她手臂无力地垂落，那双描绘过精致绣样的眼眸，失去最后的光彩，却依旧固执地望着靖王府的大门方向。
她躺在冰冷的石阶下，身下血泊缓缓蔓延，像一朵凄艳绝伦的花，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绽放又凋零。
靖王府内。
值夜的护卫恰好巡逻至门房附近，隐约听到那一声极其轻微的叩击声，他警惕地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却再无动静。
“好像有声音？”
他疑惑地对同伴说。
“风声吧？这大半夜的。”同伴不以为意。
先前那名护卫总觉得不安，秉持着谨慎的原则，他沉声道，“还是出去看看为好，万一有什么情况。”
他示意同伴戒备，自己则缓缓走到夜间巡查出入的侧门，拉开一条缝隙，谨慎地向外望去。
门缝外，月光凄清，照亮门前石阶，也照亮台阶下那抹倒在血泊中，触目惊心的藕荷色身影。
护卫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厉声喝道，“有人！快！”
他猛地拉开侧门，与同伴疾步冲出。
当看清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以及那条仿佛从地狱里蔓延而来的血痕，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快去禀报王妃和周管家！”
护卫一边蹲下身探察女子的鼻息，发现气若游丝，一边急声对同伴吼道，同时朝府内大喊，“来人！快来人！有重伤者！”
寂静的靖王府瞬间被打破宁静，脚步声，惊呼声迅速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驱散门前的黑暗。
柳云萱本已卸下钗环准备就寝，闻听前院喧哗及玳瑁急促的禀报，心头莫名一紧，随手抓起一件外袍披上便疾步而出。
书房中的楚砚沉亦被惊动，眉头紧蹙，由周伯扶着出现在连接前院的回廊下。
当柳云萱赶到府门，看到躺在血泊中，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苏晚晴时，心猛地沉下去。
那张清秀的脸上毫无血色，嘴角，身下仍在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藕荷色的衣裙和身下的青石板。
“晚晴！”
柳云萱快步上前，不顾血污蹲下身，轻轻扶住苏晚晴的肩膀，瞬间红了眼圈。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她从未杀过人，可如今见到被杀害的苏晚晴，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她真的怕了。
似乎是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晚晴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看清是柳云萱，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急切的光芒。
她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破碎的气音，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柳云萱立刻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近她的唇边。
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连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晴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机，凝聚起所有的力量，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王……王氏……”
苏晚晴的身体在柳云萱怀中最后轻颤了一下，曾盛满清辉与坚韧的眸子彻底失去光彩，变得空洞。
她的手臂无力垂落，指尖距离柳云萱的袖口仅剩一寸，却再也无法触及。
“晚晴……”
柳云萱低唤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缓缓合上苏晚晴未能瞑目的双眼，指尖感受到那迅速消逝的温度，心如同被浸入冰窟，又被怒火灼烧。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慑。
柳云萱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悲恸与惊怒压回心底。
她轻轻放下苏晚晴，用袖角拭去指尖沾染的血迹，动作缓慢而郑重。
她站起身，转过来面对众人时，脸上已是一片沉静的哀戚，只有眸底最深处，冰封的锐芒稍纵即逝。
“真可怜……”
她声音不高，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与惋惜，“不知是遭何人的毒手。”
“周伯，立刻报官，请京兆尹务必查明真相，给晚晴姑娘一个交代。”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在缩在后方，脸色煞白的王氏身上停留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王氏接触到那目光，浑身一颤，慌忙低下头，手指死死绞着衣角，心跳如擂鼓。
她好像隐约听到王氏两个字，苏晚晴究竟说了什么？
王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王妃。”
王氏怯怯地开口，声音发颤，“苏晚晴方才好像说了什么，妾身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