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这日,佟佳·悦榕一脸为难地站在书房外求见胤禛。
胤禛对表姐还是很敬重的,当即放人进书房,询问缘由。
账面上没钱了!
??
胤禛大呼不可能,怎么可能没钱了,他刚开府,安家费康熙给了不少不说,太子又私下给了点,他全放账面上了,怎么可能没钱!
佟佳·悦榕也不辩解,奉上账册,胤禛接过一翻……好家伙,还真没钱了。
无他,人情往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
原先胤禛住宫里,外头的王公大臣家办宴请,他哪怕是收了帖子也可以不用送礼。
毕竟他还没独立门户,可以跟在太子、胤禔、胤祉身后蹭吃蹭喝,现在…他的乔迁宴还得四五日呢,外头各种宴席帖子已经快把门房给淹没了。
先是佟家有一门姻亲要办喜事,虽然这门亲戚跟雍郡王府没有什么往来,但由于佟家是胤禛的“母族”,且这家人的三个儿子都混的不错,不是在宫里当差,就是外放当官,朝堂上胤禛也见过几面。
佟佳·悦榕想着人可以不去,但礼是一定要给的,所以特地去正院请示了宜修。
宜修发话,准佟佳悦榕走一趟,还特意从库房挑了一套鸾凤钗让佟佳·悦榕单独送给新娘子。
这种随礼的风气,在京城极其常见,更别提是在勋贵圈子里头,但凡牵连些干系的,只要送了帖子来,人去不去不重要,但贺礼逃不掉,至于厚薄……端看关系远近。
章佳·婉清前儿说她堂叔外放湖口当知府,其女出嫁,请求宜修准许她回家添妆。能当知府怎么着都是一份助力,宜修笑着点头,不仅府里备了礼,自己也给了一对南珠耳坠。
乌苏氏、完颜氏见状,自然跟风似得说了家里的情况……
这些都是小开支,大开支必然是宗室宴请和乌拉那拉家的,每一笔都有记录,胤禛一一掠过名单,只消不是太过的礼钱,他叫佟佳·悦榕往后照旧如此。
账面没钱,且等一日,明日就有了。
打发走表姐,胤禛头疼欲裂,躺在躺椅上许久没缓过来。
再头疼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开销是必然的,该掏的私房也得掏。
维持姻亲关系,对他在朝堂充实自身有利,但、但养家糊口原来是这般不易,往日他怎么不知道?
怪不得皇阿玛对于几个儿子出宫开府一拖再拖,合着不止是心疼内帑,也是心疼儿子开府后的日子不容易……
好容易到了四月二十八,胤禛心潮澎湃,总算是能把送出去的礼收回来了。
再不回血…他都没脸去后院,谁能知道诺大个雍郡王府,竟然账面上没有两百两的余钱!
什么叫没钱英雄气短,胤禛算是彻底领教了。
昨儿没忍住朝太子诉苦,太子笑话了他一整天,才指点他可以去内务府打秋风。
……
胤禛一脸无奈,你当我是你,内务府是自己的?想怎么拿就怎么拿?
雍郡王府朱红大门外悬着鎏金灯笼,院内的垂丝海棠开得正好,粉白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混着酒香与笑语,裹着四月的暖光。
席面摆在后院花园中,天气不燥,又有阳光,着人搭了棚子,花香衬着倒是一处好地方。
各府的礼一早便送到,爱新觉罗氏一大早就从客院进了主院,陪着宜修用了早膳,又亲自抱着弘晖哄了许久,叮嘱佟佳·悦榕好生整理礼单。
费扬古带着全家来给女儿、女婿捧场,顺带再看看外孙。
弘晖被费扬古好一顿稀罕,爱新觉罗氏忙把人从费扬古怀里抢回来,嗔怪道:“你那长胡子扎不扎人,你自己不清楚?弄破了外孙的皮,仔细你的皮!”
“我这不是高兴么!”费扬古无可奈何看着怀里人被抱走。弘晓他也疼,但女儿生下弘晖才算是真正站稳脚跟,意义不一样。真不是偏心,只是比起外孙,女儿才是自己的骨血,总要多替她想一想。
宜修感动于费扬古的父爱,上前替阿玛解围,“额娘,阿玛这是疼弘晖呢。”
“哼,算你识趣。”
面对夫人,费扬古英雄气短,乖乖出了正院,去前头帮女婿招待客人。
那青、五格则围着外甥摇篮边上哄小人儿,十八都被亲了一脸口水。
宜修乐呵呵地让两人留下照看孩子,自己和爱新觉罗氏携佟佳·悦榕、格根塔娜、章佳·婉清和乌苏氏、完颜氏出面招待女眷。
前院胤禛已经忙碌上了,太子对胤禛确实很好,不仅亲自出席,还陪他一同招待来客。
兄友弟恭的场面,看得来客不由唏嘘,皇家亲疏远近这般明显,直郡王、诚郡王出宫开府,太子别说出席,连贺礼都是太监送了就走。
现在…臣下面前素来高冷孤傲的太子,不厌其烦地和雍郡王一同和王公大臣寒暄。
谁见了不说一句,还是四阿哥福气高,嫡出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会长,自己也和太子、直郡王关系不错。
胤禔随行南巡,大福晋病着,但直郡王府的四个小格格都来了,一来就和四福晋亲热打招呼,一瞧就知道私下关系肯定不错。
女眷们聚在东跨院的花厅里,宜修穿着珍珠蓝青柠绣玉兰的褙子,外罩云锦坎肩,鬓边簪支赤金嵌珍珠的玉兰簪,正陪着安亲王福晋、康亲王福晋等几位宗室老福晋说话。
安亲王福晋穿着石青绣云纹的褙子,鬓边簪支南珠压鬓,正拿着弘晓的虎头鞋给众人看,语气里满是夸赞:“这针脚细密,四福晋心细,连孩子的衣裳都亲自盯。”
信郡王福晋坐在一旁,浅粉袄裙上绣着缠枝莲,手里捻着块素色帕子,笑着附和:“可不是么,前几日我还跟爷说,还是四福晋有福气呢,儿媳还是要从乌拉那拉家找个好的。”
康亲王福晋是个直爽性子,穿件月白绣兰纹的比甲,干脆接过虎头鞋,翻来覆去地看:“这老虎的眼睛绣得真活!老婆子我这辈子都没绣过这么好的,倒是我那孙女,手艺还不错,回头可得找机会来学学。”
话一出口,满厅都笑了。
就在这热闹里,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珠钗碰撞的“叮铃”响,硬生生截住了众人的笑。
佟老夫人先跨进门,身绛色绣福寿纹的缎袄,鬓边插着支银鎏金镶红宝石的福寿簪,神色却有些不自在,只因身后跟着的人——
是李四儿。
她竟穿了件正红绣金牡丹旗装,满头插着赤金点翠的珠钗,晃得人眼晕;十三岁的玉珠跟在她身后,穿着粉色绣蝶的袄裙,学着她娘的模样,下巴微抬,一脸桀骜。
两人走到佟老夫人跟前,李四儿连屈膝都省了,只随意福了福身,语气敷衍得很:“额娘,我带着玉珠来迟了,您可别见怪。”
“额娘”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淬了刺。
花厅里瞬间静了,女眷们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泛出笑意:
谁家的妾室敢这么跟正头主母说话?还是在郡王府的乔迁宴上,这不是明着打佟老夫人的脸,也丢佟佳氏的教养!或许,佟家的教养本就如此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有天子母族这层身份撑着,佟佳氏女眷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得找个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