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李四儿仗着生下一对儿女(女儿玉珠,儿子玉柱),恨不能掐死他这个嫡子,给她那俩贱种让路,现在…隆科多再爱,再为爱疯狂,能容许喜当爹十几年,头顶上还戴个绿皮瓜帽?
李四儿这贱人和那对贱种的路,到头了,他额娘的苦日子,也到头了!
佟国维抬眸扫视岳兴阿,见他大大方方任由打量,半点不心虚的样,狐疑的同时又有些赞许:
甭管这事儿真假、是否是孙子亲手谋划的,但这借势而为的举动,有他年轻时的五分风采!
李四儿和她那对儿女直接被打死。隆科多心有不忍,佟老夫人一句话打消了他开口求情的念头,“你认,我可不认,谁知道是谁的种!”
李四儿的来历,隆科多当然清楚,先伺候他岳父,再伺候他,又勾搭上了下人……
仔细想想李四儿这种媚态横生的尤物,若不是勾的他欲仙欲死,他怎么会从岳父的后院把她抢回来了?
说她身子干净……可能吗?
佟国维一刀划破隆科多的胳膊,亲自压着他以血为墨,把折子写出来,这才意味深长扫了岳兴阿一眼。
祖孙俩视线交汇,彼此心照不宣,对方都是狐狸。
老狐狸到底经验深厚,技高一筹,吩咐管家一查,果真找出了一包魅情香,香料扔在岳兴阿脚底,本以为小狐狸会惊慌失色或是干脆认了,却不想岳兴阿淡淡开口,“玛法,你真的查清了?”
佟国维喝了一口热茶,目光在孙子和管家之间来回打转,管家绷不住先跪了,“有这、这香料的人,是、是已故大少爷院里的洒扫小厮。”
管家是家生子,跟了佟国维几十年,打小二人一起长大,这还是管家第一次“欺上”。
佟国维既震惊又了然,管家是家生子,跟着他长大,管家的儿子自然也是家生子,跟着他儿子一块长大。
大少爷,就是他那不孝早死的长子,曾经是那么的寄予厚望,人却死在他前头,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孝啊……
叶克新的遗孀守寡后就去了甘露寺修行,将儿子舜安颜托付给他们夫妻。
偏偏舜安颜这孩子钻了牛角尖,见他一心栽培隆科多,便以为自己放弃了长房,为了出头也为了前程,竟然暗中和大千岁胤禔来往,最终五公主选婿这事儿上彻底栽了跟头。
他是又气又恨,气舜安颜稳不住,恨太子非要横插一杠挑破内情,毁了舜安颜的仕途。
十年不准出仕,舜安颜只能幽居在叶克新曾经的院落里闭门读书,出手报复隆科多……合情合理又有本事做到,相反岳兴阿身边是真没几个可用的奴才,确实没法把手伸进隆科多的院子里。
岳兴阿可不管佟国维内里是如何五味杂陈,拍拍屁股就抬脚出了正院,半点没给佟国维面子,走前嗤笑般的“呵呵”两声,“您还真是个好阿玛,就是当玛法……哼,不咋地。”
……
这话是真扎心又堵得佟国维无言以对,至于责罚,责罚谁?老大已经没了,舜安颜也前程无望,他能下得了这个手?至于挑明白一切,更不可能,他佟家不要脸的嘛!
失责多年的玛法,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大孙子收尾。
比起佟国维,隔壁的法海,看得更透,他的好二叔睿智却被亲情迷了眼,始终没想过一个可能:
他那两个孙子就不能是联手干这事儿?一个隐于暗处下黑手,一个浮于表面揭开丑闻。
就事论事,法海也很惊讶,他自幼文采出众,考中进士后作为少有正儿八经科举入仕的满人,自然担起了教导族中后辈,负责族学事宜。
担任家主后,愈发看重挖掘与栽培有潜力的后辈子侄。
舜安颜、岳兴阿都是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一个浮躁急功近利,一个年少多舛疾世愤俗,没想到一联手竟然配合的这般亲密无间,把二叔那个老狐狸给瞒了过去,甚至险些把自己也瞒了过去。
好本事啊,当真是好本事。
当夜,法海以家主的身份“召见”(押解)两个侄子。
舜安颜、岳兴阿一进书房,墨香混着松烟气在鼻尖漫来,法海的声音透过一架紫檀透雕 “岁寒三友” 屏风在耳边炸开,“过来,陪二伯手谈两局。”
屋中横摆一张紫檀木大书案,长近丈许,案面光润如镜,法海就坐在书案后,手捧一本蓝绫封面衬着朱笔圈点的《论语》,蓝绫函套边角磨得泛白,案头还立着尊青玉雕海东青小摆件,跟前摆着两盘围棋,黑子在法海一侧,对面是两个绣凳,显然是给来人准备的。
舜安颜、岳兴阿落座,等待法海执黑,却不想法海一个抬眼,让书童换了棋子。
先行的一方成了舜安颜、岳兴阿,风过竹梢,影落窗纱,混着案上墨香,迫使两人不得不全力以赴。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咬的紧,舜安颜、岳兴阿渐渐疲于应付法海的反客为主、步步紧逼。
二人咬着牙,不顾额头豆大的汗珠,硬是将胜负到了二百子后,才渐渐显露颓势。
香炉青烟袅袅盘旋而上,法海扔了白子,摆了摆手,从头到尾未置一言,兄弟俩出了书房一个踉跄,若非搀扶住了对方,汗水浸透的常服早就落地沾灰。
法海在屋内“哼”了一声,让书童收了棋盘,管家奉上清茶,“老爷,佟家人才辈出,兴盛鼎旺百年不在话下。”
“不过是尚且可堪造就罢了。”法海放下《论语》,起身走到窗前。
舜安颜还是心性差了点,十年不准出仕反倒能磨砺他的性情;岳兴阿棋风稳健,磨去了往昔的疾世愤俗与少年戾气。
雍郡王果真会调教人,这个外甥到底会给佟佳氏带来兴盛,还是打压,尚且犹未可知。
伴君如伴虎,母族又如何?势大照样削!
法海尚且不知,他犯了和佟国维一样的错误——一叶障目。
会调教人的何止是胤禛,宜修也不遑多让。
岳兴阿再少年聪慧,若无人细细提点,岂会想到去找原本立场对立的堂兄舜安颜?
若没有足够的利益,原本心高气傲的舜安颜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给岳兴阿作陪?
提点,自是心细如发的宜修,许诺当然是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