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上午,阳光暖得正好,林砚在院子里修补之前被风吹歪的竹篱笆。
晚晚蹲在旁边,手里捧着一小盒钉子,按大小分好类,林砚要哪种,她就精准地递过去,偶尔还会拿起小锤子,帮着敲两下松动的竹条,动作认真得像个小大人。
宝马在马棚里嚼着草料,偶尔打个响鼻,桃花林里的嫩芽已经抽出新绿,风一吹,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停一下,前面好像有户人家,去借碗水。”
院门外传来一道清脆却带着几分娇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仆从的应答声。
林砚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藕荷色锦缎衣裳的妇人走了过来,头上插着珠钗,手里捏着丝帕,身后跟着两个仆从。
还有一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穿着月白丝绸小袄,手里攥着个玉如意,却一脸不耐烦地甩着胳膊。
“这位公子,叨扰了,我们赶路有些口渴,想借碗水喝。” 贵妇走到院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院,见院子收拾得干净整齐,眼神里多了几分满意。
林砚放下手里的锤子,笑着点头:“无妨,夫人进来坐,晚晚,去倒几碗水。”
晚晚立刻放下手里的钉子,小跑着进了堂屋,没一会儿就端着一个木托盘出来,上面放着四个粗瓷碗。
碗里盛着微凉的井水,她小心地走到贵妇面前,踮着脚递过去:“夫人,您喝水。”
贵妇接过碗,看着晚晚白净的小脸、整齐的发髻,还有递水时小心不洒出半滴的模样。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 这孩子看着比自己儿子还小一岁,怎么这么懂事?
可没等她感慨完,身后就传来 “啪嗒” 一声,紧接着是仆从的惊呼:“小少爷!您怎么又玩泥巴了!”
贵妇回头一看,顿时气得脸都白了 —— 她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院角的泥地里。
玉如意扔在一边,小手抓着泥巴往脸上抹,新穿的月白丝绸小袄上沾了好几块黑泥,连发带都歪到了脑后,活像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小泥猴。
“你给我过来!” 贵妇放下碗,声音拔高了几分,“刚给你换的新衣裳!你就这么糟践?回家看我不收拾你!”
小男孩却根本不听,反而抓起一把泥巴,朝着晚晚的方向扔过去,嘴里还喊着:“我不要喝水!我要泥巴!你这个小丫头,快把你的小锤子给我玩!”
晚晚反应快,轻轻往旁边躲了躲,泥巴没扔到她身上,却溅到了旁边的竹篱笆上。
她没生气,只是走到小男孩身边,捡起地上的玉如意,递给他:“小弟弟,泥巴脏,会把衣服弄脏,你玩这个好不好?”
小男孩一把打掉玉如意,还想抓晚晚的手,却被贵妇一把拽了过来,按在身边:“你再闹!我让仆从把你送回家!”
小男孩立刻瘪起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巴,糊得满脸都是,看得贵妇太阳穴直跳。
林砚赶紧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笑着打圆场:“小孩子活泼,正常的。夫人要是不嫌弃,我这里有干净的布巾,让小少爷擦擦脸。”
贵妇接过帕子,一边给儿子擦脸,一边忍不住看向晚晚 —— 晚晚正蹲在地上,把刚才被打掉的玉如意捡起来。
用布巾擦干净上面的泥点,然后走到小男孩身边,轻轻放在他手里,小声说:“小弟弟,这个玉如意好漂亮,你要好好拿着,别再掉了。”
小男孩看着晚晚认真的样子,哭声渐渐小了,竟然真的接过玉如意,攥在手里,不再闹着玩泥巴。
贵妇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 自己儿子比晚晚大一岁,却整天除了玩泥巴就是哭闹,连吃饭都要仆从喂。
再看看晚晚,不仅懂事,还这么会照顾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夫人,水也喝了,我们该赶路了。” 旁边的仆从小声提醒。
贵妇点点头,站起身,却忍不住又看了晚晚一眼 —— 晚晚正帮林砚把散落的钉子重新放进盒子里,动作麻利又细致。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初要是生个女儿,是不是就不用天天跟在儿子后面收拾烂摊子,还能有个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多谢公子和小姑娘的水。” 贵妇掏出一小块银子递过去,却被林砚婉拒了:“不过一碗水,夫人不必客气。”
贵妇也不勉强,只是又看了晚晚一眼,才带着仆从和还在攥着玉如意的儿子离开。
走了老远,她还忍不住回头,看着小院里那个忙碌的小小身影,心里叹了口气:哎,早知道当初就该求菩萨赐个女儿,这儿子养着,真是操碎了心!
贵妇一行人走后,晚晚蹲在竹篱笆旁,手里捏着刚才没递完的小钉子,忽然抬头问林砚:“阿爹,为什么小弟弟喜欢玩泥巴呀?泥巴会把衣服弄脏,还会把小手弄得黑黑的。”
林砚放下手里的竹条,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笑着解释:“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呀,就像晚晚喜欢编草绳、贴花纸,小弟弟可能觉得泥巴软软的,很好玩。”
他顿了顿,摸了摸晚晚的头,“不过玩泥巴要记得洗手,不然会生病哦。”
晚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阿爹,我们下午去镇上好不好?我想给阿瑶买糖画,之前说好要给她带的,一直没买到。”
林砚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 —— 之前在清风镇没来得及买,后来忙着赶路、建房子,倒是把这事忘了。
他点点头:“好,下午我们就去镇上,给阿瑶买兔子形状的糖画,再给你买一串糖葫芦。”
晚晚开心地蹦起来,跑去马棚旁边,对着宝马小声说:“马儿马儿,下午我们去镇上,你要乖乖的,回来给你吃甜甜的草料。”
宝马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把脑袋凑到晚晚手边,蹭了蹭她的手心。
下午出发时,晚晚坐在马前,怀里揣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放着她早上剪好的彩纸,说要贴在糖画的竹签上,让阿瑶的糖画更漂亮。
林砚牵着马,走在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晚晚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到了镇上,晚晚第一时间就拉着林砚往糖画摊跑。
卖糖画的老师傅还是之前那个,看到晚晚,笑着问:“小姑娘,又来买糖画呀?这次要什么形状的?”
“要两个兔子!” 晚晚踮着脚,指着锅里融化的糖稀,“一个给我,一个给阿瑶,阿瑶喜欢兔子。”
老师傅点点头,拿起勺子,手腕一转,很快就画出两只栩栩如生的兔子,还在兔子耳朵上淋了点红色的糖稀,像沾了朵小桃花。
晚晚接过糖画,小心地放进布包里,又拉着林砚去买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大叔给她挑了一串最大的,晚晚咬了一口,甜得眼睛都眯起来,却没忘了递给林砚:“阿爹,你也吃,好甜的!”
买完东西往回走时,晚晚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砚往杂货店走:“阿爹,我们买个小篮子吧,以后给阿瑶带果子,就能放在篮子里,不会掉了。”
林砚笑着答应,给她买了个竹编的小篮子,晚晚拿在手里,爱不释手,一路都在念叨要给阿瑶装什么样的果子。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快黑了。
晚晚先跑去马棚,给宝马添了把草料,又把剩下的半串糖葫芦喂给它吃 —— 宝马舔了舔糖葫芦,嚼得津津有味,惹得晚晚笑个不停。
晚晚小心翼翼地拿出糖画,跑到阿瑶的墓前,把糖画放在小台子上,又把小篮子放在旁边,小声说:“阿瑶,我给你带糖画啦,是兔子形状的,还有小篮子,以后我给你带果子,就放在篮子里,不会掉啦。”
林砚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暖暖的。
刚想走过去叫晚晚回家吃饭,就听见晚晚 “呀” 的一声,指着小台子:“阿爹!糖画的糖稀少了一块!”
林砚走过去一看,果然,兔子糖画的耳朵少了一小块,旁边还有几滴糖稀的痕迹。
他正纳闷,就听见马棚里传来宝马的响鼻声,转头一看,宝马正站在墓旁不远处,嘴角还沾着一点透明的糖稀,眼神躲闪着,像是在掩饰什么。
“是不是你偷吃了阿瑶的糖画?” 晚晚叉着腰,走到宝马身边,假装生气地问。
宝马赶紧低下头,用脑袋蹭晚晚的手,像是在撒娇。
晚晚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它的头:“好吧,这次原谅你,下次不许偷吃阿瑶的东西啦!”
林砚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
他走上前,把晚晚抱起来:“天黑啦,我们回家吃饭,明天再给阿瑶带新的糖画,好不好?”
晚晚点点头,趴在林砚怀里,回头看了一眼阿瑶的墓,小声说:“阿瑶,明天给你带更大的糖画,不让马儿偷吃啦。”
晚饭时,晚晚坐在桌边,还在念叨宝马偷吃糖画的事,说以后要把给阿瑶的东西放得高高的,不让宝马够到。
林砚笑着听着,给她夹了块青菜:“快吃吧,吃完了教你写‘瑶’字,明天写在纸上,贴在阿瑶的墓前,好不好?”
晚晚立刻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眼睛亮晶晶的:“好!我要把‘瑶’字写得漂漂亮亮的,让阿瑶看到!”
夜色渐浓,小院里的灯光温柔地亮着。
林砚教晚晚写 “瑶” 字,晚晚学得很认真,虽然笔画还有点歪,却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力。
宝马在马棚里安静地嚼着草料,偶尔传来几声轻响。
桃花林里的风轻轻吹过,像是阿瑶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