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球俱乐部外面马路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静静地停在阴影里,毫不起眼。
但周小刀的视觉远超常人。他清晰地看到车内坐着两个身影,副驾驶位置上的人,似乎正将一个长焦相机镜头从车窗边移开。
一种被窥视的微弱感应,在他敏锐的感知中泛起涟漪。
“官方的人…这么快就跟到了这里?不过,无所谓,反正刀疤强没杀人。官方也拿不到犯罪证据。
可惜不能大量炼制傀儡印,不然的话,来多少人,我就控制多少人。”
这段时间已经炼制过很多傀儡印,现在暂时不能再炼制了,天知道精神本源再次破裂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周小刀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便自然地发动车子,汇入车流,驶向家的方向。
那辆黑色桑塔纳没有跟上,依旧停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车内,一名男子对着耳麦低声道:
“报告,‘目标’已离开桌球俱乐部。其手下正将疑似今晚的袭击者押上另一辆车…嗯,明白,继续监视该地点,记录人员车辆信息。”
另一份初步报告也正在生成:
“…目标遭遇袭击后,未选择报警,而是私下联系并动用社会力量处理,手段高效且性质存疑。其与社会灰色地带人员存在关联,需高度关注…”
周小刀看着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俱乐部街景,目光深邃。
麻烦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马来西亚的隐患暂时埋下钉子,但官方的阴影已经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他知道,刚才密室里的审讯和转化,外面的人无从得知。
但他们看到了他来这里,看到了刀疤强等人后续的动作。这足以让他们产生更多的联想和警惕。
“看来,得尽快做些准备了。”他轻声自语,油门微微加深,车辆加速撕开沉沉的夜幕。
………………
两天时间,平静得有些诡异。
网络上的风浪似乎彻底平息,校园生活按部就班,就连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也仿佛消失了。
但周小刀知道,这往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第三天上午,一堂专业课刚下课,两位穿着便装、气质却与周围学生格格不入的男子就在教室门口拦住了他。
“周小刀同学?”为首一人掏出证件,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些关于你校友徐子明的情况,需要请你回去协助了解一下。这是《协助调查通知书》,请你配合。”
手续齐全,理由正当。周小刀现在的智慧,早就猜想到官方监视他的诸多可能。
因为是官方人员,所以周小刀不愿直接使用傀儡印,毕竟他们都是在为人民服务,除非他们的做法太过火。
周小刀看了一眼通知书,点点头,神色如常:“可以。”
他给身旁一脸担忧的穆小雨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快速用手机给苏瑾发了条预设好的简短信息“按计划”,随后便跟着两人上了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市公安局的询问室,灯光冷白,气氛肃然。
周小刀坐在桌子一侧,对面是两位表情严肃的调查人员,一老一少。
问题主要集中在徐子明身上。
“你和徐子明之间的矛盾具体有哪些?”
“据我们了解,你们曾多次发生冲突,甚至在图书馆外有过肢体接触,对吗?”
“徐子明失踪前一周,你们是否有过接触?”
“三个月前,也就是徐子明被杀案发生的那段时间,10月15日至25日这十天,你的详细行踪能否回忆一下?有没有人证?”
周小刀回答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承认矛盾,强调是徐子明多次挑衅在先;
图书馆外冲突是自卫;徐失踪前无接触;
至于三个月前的行踪,他坦言时间久远,需要时间仔细回忆,但大致是在学校、出租屋、图书馆,部分时间有同学(如穆小雨)、图书馆监控或外卖记录可以作证。
他刻意将一些修炼和处理杀手的时间模糊或避开。
问询持续了数小时,问题反复,细节抠得很细。
周小刀始终保持着冷静和配合的态度。
就在问询似乎陷入僵局时,问询室的门被推开,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提着一个小型医疗箱的男人走了进来。
“周小刀是吧?例行程序,需要采集一下你的血样,用于生物信息比对存档。”男人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动作熟练地拿出采血针、真空管和酒精棉签。
周小刀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警铃大作。
他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却微微后仰,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等等。”周小刀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
“警官,配合调查我理解,也一直在尽力配合。但采集血样,这似乎超出了常规询问的范畴。”
他目光转向那位年长的调查员: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以及《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二百一十二条,侦查人员为了确定某些特征、伤害情况或者生理状态,可以对人身进行检查,可以提取指纹信息,采集血液、尿液等生物样本。但前提是,为了确定某些特征、根据案件情况需要。”
他语速平稳,条理分明,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法律常识:
“目前,我仅作为关系人配合了解情况,并非犯罪嫌疑人。
请问,采集我的血样,是为了确定我的何种‘特征’?又与徐子明先生失踪案有何必然的、符合法律规定的‘案件情况需要’?
能否出示基于以上法律条款出具的、由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的《采集血液样本通知书》?”
询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记录员的笔停住了。
穿白大褂的男人动作僵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年长的调查员。
年长的调查员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个大学生会对侦查程序和法律条款如此熟悉,而且如此镇定地直接引用出来对抗。
他们确实没有申请下来针对周小刀的强制采血令,本想借着例行程序的名头造成既定事实。
监控屏幕后,另一间房间内,安全局的郑处长看着屏幕上周小刀冷静剖析法律的面孔,眼神越发深邃。
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
“只是常规存档,便于排除无关干扰…”年长的调查员试图解释。
“我的生物信息并非此案的必要干扰项。”周小刀打断他,语气依旧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没有合法手续明确授权的情况下,我有权拒绝任何可能侵犯我人身权利和个人信息权的行为。
如果警方后续有确凿证据表明需要我的生物样本进行比对,我自然会依法配合。但现在,抱歉。”
白大褂男人看向调查员,调查员脸色难看,沉默了几秒,最终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这一招,失败了。
几乎就在采血风波平息的同时,询问室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片刻后,门被敲响,一名工作人员进来,在年长调查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调查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很快,门被推开,两名穿着精英范十足、提着公文包的律师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位中年律师亮出证件,声音洪亮而不失礼貌:
“各位警官好,我们是周小刀先生的代理律师,受天鸿资本苏瑾女士和陈芷萱女士委托前来。
我的当事人已经在此配合调查超过六小时,远超合理时间。
请问目前是否已转为刑事强制措施?如果是,请出示《拘留证》或《传唤证》。如果不是,我的当事人有权随时离开。
根据现有信息,并无任何证据表明我的当事人与徐子明先生的事件有直接关联,持续扣留缺乏法律依据。”
律师的出现时机恰到好处,言辞犀利直指程序问题。调查组面临的压力骤增。
又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扯皮和周旋,在律师团队的坚持下,调查组最终因程序和法律依据不足,无法再继续扣留周小刀。
晚上7点多,周小刀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了市公安局大楼。
苏瑾和并没有来接,这是周小刀要求他们不用来的。
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手机刚开机,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未散尽的惊慌和担忧:
“小刀啊…你没事吧?下午家里来了几个人,说是上面什么部门的领导,态度倒是挺好,就是问东问西的,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利,还…还看了你小时候的相册…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周小刀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他们竟然真的去找了他的父母!
但他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努力安抚着母亲:
“妈,没事,就是常规的工作调查,问我点事情,已经问完出来了。
那些人可能是关心我创业情况的领导,没事的,别担心。你和爸好好的就行,我过两天回去看你们。”
挂断电话,周小刀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官方的手段,既有程序内的强硬试探,也有程序外的软性施压,全方位地挤压而来。
他抬头望了望魔都灰蒙蒙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