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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死静得让人发慌。胖子呼噜又响起来,刘伯也重新打起了鼾。陈玄墨靠着冰凉的土墙,闭着眼,但睡不着。老李魂被锁在铜秤上的惨相,还有那无声却扎心的“畀我个公道!”的喊叫,像钩子勾在他脑子里。裤兜里那块怀表,虽然没动静,但那股阴冷的邪气盘踞着,提醒他这东西的凶险。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布片——那块从古董店带出来的明代裹尸布的一角。这布邪门,金线绣的《往生咒》被改过,沾过尸毒,裹过胖子演皮影戏,但也确实在紧要关头帮过他们。对付邪门东西,也许只能用更邪门的东西?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陈玄墨脑子。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很硬。不能干等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块裹尸布残片抽出来。布片不大,摸着冰凉滑腻,带着一股陈年的土腥味混着很淡的尸气。上面暗金色的线在昏暗光里,好像有微弱的光在动。

他吸口气,把裤兜里冰凉的怀表掏出来。怀表静静躺在他手心,金属壳子泛着冷光,像条睡着的毒蛇。陈玄墨不再犹豫,用这块裹尸布,小心地把怀表一层层包起来!

就在布完全包住怀表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像无数细铜丝绷紧震动的响声,猛地从裹尸布里传出来!裹尸布像是突然活了,布面上那些暗金色的线一下子亮了起来!不再是微光,而是像烧红的金线,在布里面疯狂地扭动、游走!

更邪门的是,怀表那条金属表链,被布包着,竟然也像活蛇一样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表链尾巴上那个小搭扣,像蛇头似的昂起来,一下下猛撞裹尸布,想挣脱出来!

裹尸布里的金线和怀表的金属表链,隔着布开始了疯狂的打架!它们互相撕扯、绞缠、猛撞!裹尸布被里面的“打斗”顶得不断鼓包、变形,好像包着的不是表,是两条正在拼命厮杀的毒蛇!布发出“嗤嗤”的响声,像皮子被强酸烧着,一股更浓的、混着尸臭、金线烧焦和金属锈烂的怪味弥漫开来!

“我靠!墨哥!啥…啥动静?!”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响和怪味彻底惊醒,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抱着伤腿,惊恐地看着陈玄墨手里那个不断扭曲变形、发出怪声和焦臭的布包。

陈玄墨自己也心惊肉跳,但他死死攥紧裹尸布,咬着牙硬撑着。他能感觉到布里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一股狂暴的力量在左冲右突,震得他虎口发麻!

就在这时,胖子因为突然惊醒动作太大,牵扯到伤脚,疼得他“哎哟”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旁边一歪!他那只之前抓烧鹅腿、沾满了油污还没洗的胖手,慌乱中下意识地往旁边的破木柜上一撑,想要稳住身体!

“啪!”

他那油乎乎的胖手,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木柜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上!那凸起看着就像柜子年久开裂的木头疙瘩,但被胖子这带着油污、分量十足的手掌一按——

“咔哒!”

一声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紧接着,被陈玄墨紧紧攥在手里、正与裹尸布金线激烈缠斗的怀表,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引爆了内部的狂暴能量!

“砰!!!”

一声不大的闷响!裹尸布猛地炸裂开来!无数细小的、烧得滚烫的暗金色丝线碎片和金属表链的残骸,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群,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焦糊腥臭味,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啊!”陈玄墨闷哼一声,攥着裹尸布的手被爆炸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震得生疼,虎口瞬间崩裂,渗出血丝!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的娘!”胖子吓得抱头缩成一团,碎片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股热风。

大部分碎片都射向了空处,打在对面的土墙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小坑,或者嵌入破烂家具里。但其中一片指甲盖大小、边缘极其锋利的齿轮碎片,却如同长了眼睛,带着尖啸,旋转着,精准无比地射向挂在土墙正中央的一幅人物画像!

那画像纸张发黄,画着一个穿着绸缎马褂、面容精明中带着一丝阴鸷的中年男人——正是古董店老板赵金福!不知是刘伯出于什么心理收藏的,还是无意中收来的旧货。

“嗤啦——!”

锋利的齿轮碎片如同飞刀,瞬间将画像上赵金福的脸,从眉心到左脸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裂口!

画像被撕裂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画像的裂口处,竟然没有露出后面的土墙,而是汩汩地渗出了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像血,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味!暗红的“血”顺着画像往下淌,瞬间将赵金福那张被划破的脸染得如同厉鬼!

更诡异的是,随着“血”的流淌,画像背后的墙壁,发出“咔咔”的轻响。画像上方边缘的墙壁,竟然悄无声息地弹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颜色发黄发脆的旧宣纸,从暗格里滑落出来,飘飘悠悠,正好落在了画像下方流淌的暗红“血”泊旁边!

陈玄墨强忍着虎口的疼痛和爆炸带来的眩晕,目光死死盯住那张掉落的宣纸!胖子也忘了害怕,伸长脖子看过去。

那宣纸很旧,颜色发黄,但纸质细腻,边缘能看到淡淡的水印纹路。纸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工整的楷书,内容赫然是:

\\*\\*立借寿契人:李阿福(指印)

\\*\\*生辰:庚子年三月初七卯时

\\*\\*今自愿借出阳寿三载,予…

(后面的字迹被暗红的“血”洇湿,模糊一片)

\\*\\*见证人:赵金福(印鉴)

\\*\\*立契时间:癸亥年七月十五子时\\*\\*

借寿契约!果然是这东西!上面清晰写着老李头(李阿福)的名字、生辰和指印!虽然被“血”洇湿了关键部分(借给谁),但赵金福作为见证人的名字和印鉴清清楚楚!日期就是三天前的鬼节子时!

“真…真是借寿!”胖子失声叫道,指着契约上赵金福的名字,“老板!是老板搞的鬼!他…他是见证人?还是…”

陈玄墨脸色铁青,看着契约上被洇湿的关键部分,心头疑云更重。借给谁?为什么关键名字被血盖住了?这血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刚想上前捡起那张契约仔细查看——

“墨哥!快看那画像!”胖子突然指着墙上的画像,声音带着惊恐。

陈玄墨猛地抬头。只见画像上,赵金福那张被齿轮划破、又被暗红“血”染红的脸,在昏暗光线下,那双画出来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画像的呆板,而是透出一种极其怨毒、冰冷、仿佛穿透画像直刺而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玄墨和胖子!

一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屋!连刘伯的鼾声都诡异地停了!

“妈的…画…画像活了?!”胖子吓得往后缩。

陈玄墨也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但他眼神更冷,毫不退缩地与画像上那双“活”过来的怨毒眼睛对视。他知道,这绝不是画像活了,而是某种邪术的感应或者残留的怨念!赵金福肯定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这里的变故!

就在这时,异变又起!

那张掉落在“血”泊旁边的借寿契约,纸张边缘接触到地上流淌的暗红“血”液,像是被点燃的引信,猛地腾起一股细小的、幽蓝色的火苗!

“不好!契约要烧!”陈玄墨脸色大变!这可是关键证据!他顾不得画像的诡异目光,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就想去抢救那张正在自燃的契约!

然而,那幽蓝色的火苗蔓延极快!几乎在陈玄墨手指快要触碰到契约的瞬间,“呼”的一下,整张契约被幽蓝的火焰完全吞噬!火焰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刺骨的阴寒!

“操!”陈玄墨眼睁睁看着契约在眼前化作一小团跳跃的幽蓝火焰,急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契约即将彻底化为灰烬的刹那——

“噗!”

一声轻响!一团油腻腻、还带着肉香的东西,猛地从旁边飞来,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那团幽蓝火焰上!

是胖子!他情急之下,把之前塞进口袋里、啃得只剩下骨头和一点油皮的烧鹅腿残渣掏出来,当暗器砸了过去!

油乎乎的鹅腿骨头和残渣,结结实实地盖在了燃烧的契约上!

“滋啦——!”

一阵如同冷水浇热油的剧烈声响!那幽蓝色的诡异火焰,遇到油腻的鹅骨残渣,竟然真的被压制了下去!火焰迅速变小,挣扎了几下,最终不甘心地熄灭了!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烧鹅油香和纸张焦糊的怪味弥漫开来。

陈玄墨眼疾手快,在火焰熄灭的瞬间,一把将那张被鹅骨残渣覆盖、烧得边缘焦黑卷曲、中心部分被油污和骨头压住的契约残页抢到了手里!

入手冰凉!纸张被烧得脆弱不堪,上面幽蓝火焰留下的焦痕还在散发着丝丝阴冷气息。关键的“借予何人”部分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笔画和洇开的血污,根本无法辨认。但李阿福的名字、生辰、指印,以及赵金福作为见证人的名字和印鉴,还有鬼节立契的时间,都还勉强可辨。

“妈的…差点…差点就没了…”胖子看着陈玄墨手里那张焦黑油腻的残页,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随即又想起什么,指着残页边缘那特殊的、带着淡淡水印的纸纹,“墨哥!你看这纸!这…这水印纹路…像不像我家以前特制的那种宣纸?我太公当年开商号时印的!”

胖子家族的商号特制宣纸?!

陈玄墨瞳孔一缩!他仔细看向残页边缘。果然,在焦黑和油污的掩盖下,纸张边缘残留着极其细微、但轮廓分明的特殊水印纹路——一个变体的古篆“王”字!这正是胖子家祖上“王记商号”用来制作重要契约和账本的特制防伪宣纸才有的标记!

“是你们家的纸!”陈玄墨心头巨震!这借寿契约,竟然是用胖子家祖传的特制宣纸写的!这意味着什么?胖子家祖上就和这种邪术有关?还是赵金福从别处弄到了这种已经绝版的纸?

胖子也懵了,看着那熟悉的“王”字水印,胖脸煞白:“我…我家…这…这纸…怎么会…”

“啪嗒!”

一滴粘稠的暗红“血”液,从画像的裂口滴落,正好滴在胖子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巴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腐败甜腻的腥味瞬间在胖子嘴里炸开!

“呕——!”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味恶心得魂飞魄散,猛地弯腰干呕起来,一边呕一边拼命用手背擦嘴,“呸呸呸!什么鬼东西!恶心死了!”

陈玄墨看着胖子狼狈的样子,又看看手里这张用王家特制宣纸书写、被烧得焦黑、沾满油污和鹅骨残渣的借寿契约残页,再看看墙上那张渗着“血”、目光怨毒的赵金福画像…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阴谋。而胖子家族,似乎也被更深地卷入了其中。

“这东西…得收好。”陈玄墨小心地将残页折叠起来,用没烧毁的部分包住,贴身藏好。这张残页,是揭露赵金福和借寿邪术的关键,也是追查胖子家族与这一切关联的重要线索。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张“流血”的赵金福画像,怨毒的目光仿佛实质般刺人。他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了。刘伯随时可能醒,外面的风声也可能随时收紧。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胖子,收拾一下,准备走。”陈玄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胖子吐得眼泪汪汪,听到要走,也顾不上恶心了,赶紧点头。他扶着墙站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包着药的伤脚,虽然还疼,但比之前好多了。

陈玄墨走到林九叔身边,小心地将老人重新背起。老人依旧昏迷,气息微弱。陈玄墨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堆裹尸布和怀表的焦黑碎片,还有那滩腥臭的黑泥(索命蜈蚣所化),以及墙上诡异的画像…这间屋子,充满了不祥的痕迹。

他不再停留,背着林九叔,示意胖子跟上。两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那扇歪斜的木门,再次融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巷道深处。身后,刘伯的小屋如同一个被邪祟光顾过的巢穴,寂静中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而那块引发这一切的邪门怀表,虽然被裹尸布摧毁了,但它带来的阴霾和指向白虎山的线索,却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了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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