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坊市偶遇丹师，以灵材换筑基丹
巷口的喧嚣重新将顾盼包裹，她将那个分量不轻的钱袋塞入怀中，指尖触及的灵石棱角，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吞噬一个炼气八层修士的灵根，不过是饮鸩止渴。那点驳杂的土系灵力，仅仅是让她体内翻涌的气血稍稍平复，距离根治内伤、稳固修为，还差得太远。
筑基丹，依旧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剑。
买，是妄想。抢，后患无穷。那个奸商老钱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她可以悄无声息地吞噬一个人的修为，却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那些筑基期修士坐镇的丹铺里抢走一枚筑基丹。
她正思索着下一步的去路，一阵浓郁却不刺鼻的药草香，混杂着淡淡的丹火气息，顺着人流的缝隙飘了过来。这股味道，与坊市中那些劣质丹药的焦糊气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纯粹的、源自草木本身的灵性。
顾盼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在街角一处极为偏僻的位置，坐落着一间破败的药铺。铺子的门脸不大，朱红色的木门早已褪色，露出斑驳的木纹。门楣上那块写着“秦氏丹阁”的牌匾歪歪斜斜，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字迹间的描金脱落殆尽，被蛛网和灰尘覆盖，透着一股日暮西山的萧索。
一个身穿灰色丹师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半秃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几片落叶。他身形微胖，面色却带着几分不健康的蜡黄，眼袋浮肿，眼神黯淡，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挥之不去的颓唐之气里。
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顾盼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那个男人，看着那间铺子，心中没来由地一动。在这混乱嘈杂、处处是陷阱的坊市里，这样一个看上去毫无威胁，甚至可以说是“倒霉”的丹师，或许，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她压下心中的念头，依旧维持着那副怯生生的穷散修模样，缓步走了过去。
男人似乎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顾盼的影子投射在他脚下的落叶上，他才迟钝地抬起头。
“有事？”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久未与人交谈的干涩。
“请问……店家，这里，可有筑基丹？”顾盼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听到“筑基丹”三个字，那丹师秦远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他上下打量了顾盼一眼，那身洗得发白的短打，蜡黄的面色，还有那努力藏也藏不住的穷酸气，让他连敷衍的兴趣都欠奉。
“没有。”他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低下头，继续扫他的落叶，仿佛那几片叶子比眼前的客人重要得多。
这反应在顾盼的意料之中。她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声音里添了几分执拗：“那……能炼制吗？我可以付灵石，也可以自己提供材料。”
秦远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再次抬起头，这一次，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他盯着顾盼，似乎想从她那张被泥灰遮掩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小丫头，你可知炼制筑基丹需要什么？”他冷笑一声，“主药青灵草，辅以凝血花、百年石钟乳……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就算你拿得出材料，一炉筑基丹，成功率不足三成。你赔得起吗？”
他的话语像一盆冷水，足以浇灭任何炼气期修士不切实际的幻想。
顾盼的心却在这一刻，猛地跳动了一下。
青灵草。
那个在药谷中遇到的落魄医修林伯，曾指点她采摘过，就在那二阶妖兽青纹蛇守护的洞穴附近。当时她只当是寻常疗伤灵药，采了不少，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她的储物袋中。
原来，那不起眼的草药，竟是筑基丹的主药。
顾盼的脸上不动声色，眸光却微微闪动。她垂下眼帘，掩去那一闪而过的精光，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问道：“如果……如果我能找到青灵草呢？”
秦远脸上的嘲讽凝固了。他定定地看着顾盼，仿佛要确认她不是在消遣自己。
“青灵草？”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青风坊市已经有三年没见过成色好的青灵草了。黑水沼泽那边的商路被妖兽截断，如今市面上的，大多是药性流失严重的陈货，根本不堪入药……”
他说着，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去，颓然道：“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就算有青灵草又如何？我这丹炉，上次炸了之后就没钱修补，一身家当都赔了进去，连开炉的火种都买不起了。”
他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苍蝇：“走吧走吧，别在我这晦气地方待着了。”
顾盼没有走。她沉默了片刻，从怀里那个刚从奸商身上“借”来的钱袋里，摸出了一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
“店家，我渴了，想讨碗水喝。”
秦远看着那块灵石，愣住了。一块下品灵石，在坊市里足够买好几坛最劣质的灵酒，只为讨一碗水？他狐疑地看着顾盼，这小丫头脑子有问题？
但他终究还是接过了那块灵石。他太穷了。
“进来吧。”他将扫帚往门边一靠，转身走进了那间昏暗的药铺。
顾盼跟了进去。铺子里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货架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角落里还摆着些无人问津的低阶药材。一切都显示着此地主人的窘迫。
秦远从后堂的一个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放在一张满是刻痕的桌子上，态度依旧冷淡。
顾盼没有喝水，她只是看着秦远，忽然开口：“如果我给你一株上好的、年份超过五十年的新鲜青灵草，你能否为我炼一炉筑基丹？”
秦远刚转过身，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僵。他豁然回头，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顾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顾盼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我出青灵草，你来炼丹。事成之后，丹药归我。”
“你有青灵草？新鲜的？！”秦远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盼面前，呼吸急促，双眼因激动而变得通红，“拿出来！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绿洲。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渴望与疯狂，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顾盼没有动。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道：“店家，你先别激动。草药我可以给你看，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把条件谈好。”
秦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与激动，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好，好！你说，什么条件！”
“很简单。”顾盼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炼丹所需的其他辅药和灵石，由我来出。成丹之后，无论是一颗还是三颗，全部归我。”
“可以！”秦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有青灵草，只要能让他重新开炉炼丹，找回丹师的感觉，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
“第二，”顾盼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筑基之时，你必须在旁为我护法，并指导我如何应对灵力暴动，稳固驳杂的灵根。”
秦远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护法之事，非至亲好友不能托付。这小丫头竟敢把性命交到一个素不相识的落魄丹师手上？
他审视着顾盼，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的灵根气息，驳杂不纯，显然是修炼了某种特殊的功法，或是机缘巧合下融合了多种属性。这样的修士，在筑基时所面临的危险，远超常人。灵力属性冲突，极易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枚筑基丹，更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丹师，在关键时刻指点她如何调和药力，梳理灵气。
“你倒是胆子大。”秦远的神色复杂起来，“你就不怕我趁机夺宝，或者干脆害了你？”
“你不会。”顾盼的回答简单而肯定，“一个连丹炉都修不起的丹师，赌上自己重拾丹道的唯一机会，去害一个能拿出青灵草的‘贵客’。这笔账，我想你会算。”
秦远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甚至有些瘦弱的小丫头，第一次感觉到了压力。她的眼神，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倒像一个在刀口上行走了多年的老江湖，冷静，通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 ? 的狠厉。
许久，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我答应你。”
顾盼见他松口，不再迟疑。她神识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株灵草。
那株灵草刚一出现，整个昏暗的铺子里，瞬间被一股清冽的草木灵气所充斥。它通体翠绿，叶片上仿佛有流光运转，叶脉清晰可见，根须上还带着新翻出来的、湿润的泥土气息。一股独属于高阶灵药的芬芳，让秦远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五十年……不，这药性，至少有七十年份！而且是刚采摘下来不久！”秦远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会损伤了这株完美的灵物。
他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太久了。妻离子散，丹道尽毁，在这坊市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与一堆垃圾为伴。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碰触丹炉了。
而现在，希望就在眼前。
顾盼将那株青灵草收回储物袋，只留下一缕残香在空气中，勾着秦远的神魂。
“草药，你见过了。现在，该谈谈我们去哪里炼丹了。”
秦远从失神中惊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所取代。
“跟我来。”
他转身，推开后堂一扇不起眼的暗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由青石铺就的台阶。他点亮墙壁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通往地下的幽深通道。
“我这铺子虽然破，但下面，还藏着我秦家祖上留下的一间地火密室。”秦远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身为丹师的骄傲，“那里足够安全，也足够你我，放手一搏。”
他率先走下台阶，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顾盼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跟了上去。
这或许是另一个陷阱，但也是她目前唯一的生路。地狱她都爬出来了，又何惧一间小小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