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瑞雪初霁。京城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更添庄严肃穆之气。一年一度的太庙祭祖,乃是皇室最重要的典礼之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内外命妇皆需按制参与,等级森严,不容丝毫僭越。
这一日,天还未亮,战王府内却已灯火通明。虞怀瑾正由侍女伺候着穿戴符合亲王正妃规制的吉服,层层叠叠,繁复而沉重。墨骁珩站在一旁,看着镜中妻子雍容华贵的模样,眼中满是欣赏与骄傲。
“不过是循例参拜,去去就回,何必如此郑重。”虞怀瑾对着镜中的丈夫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些许宽慰。她深知太庙祭祖规矩大,从未想过会有任何特殊。
墨骁珩却走上前,亲手为她正了正发髻上那支象征亲王妃身份的九翟衔珠金钗,低声道:“今日不同往常,郑重些总是好的。” 他语气中似乎藏着什么,但虞怀瑾只当他是重视这皇家典礼,并未深想。
时辰将至,虞怀瑾正准备按品级大妆,随其他亲王、郡王妃一同入宫候旨,然后按照严格排序,跟随在皇后、太子妃以及诸位公主之后,进入太庙外围参与祭祀。
就在此时,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规整的马蹄声与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特有的尖细通传:“圣旨到——战王妃虞怀瑾接旨——!”
整个战王府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墨骁珩和虞怀瑾,都感到一丝意外。祭祖在即,此时来旨,所为何事?
虞怀瑾迅速整理仪容,与墨骁珩一同来到前厅,跪接圣旨。
来的竟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首领太监于公公。他面白无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展开明黄卷轴,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战王妃虞氏怀瑾,柔嘉维则,淑德含章。相夫教子,堪称典范;持家睦邻,惠泽乡里。其教化之功,润物无声;其治家之能,堪为世范。今太庙祭祖,感念其于国于家之卓着贡献,特赐恩典,准其随行于命妇班首,入太庙内殿,近前观礼,以示褒崇。钦此——!”
圣旨念毕,前厅内外,一片死寂。
随行于命妇班首!入太庙内殿观礼!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太庙是何等地方?供奉历代帝后神位,皇室血脉溯源之圣地!祭祀之时,即便是亲王,也需按严格礼仪在外行礼。能进入内殿近前观礼的,除了皇帝、太子、少数核心宗亲,便是皇后、太后等最尊贵的女性!
如今,皇帝竟特旨允许一个臣子之妻,一个外姓命妇,不仅站在所有命妇的最前面,更是破格允许进入内殿观礼!
这是本朝开国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殊荣!是超越了所有公主、郡主、乃至后宫嫔妃的至高礼遇!其象征意义,甚至超过了之前御赐的“满门俊杰”金匾和青史立传!
这已不仅仅是恩宠,这几乎是将虞怀瑾的地位,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几乎与皇室核心成员比肩的高度!
连宣旨的于公公,念完圣旨后,脸上的笑容都更真切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王妃,快请起吧。陛下可是在金殿上亲口说的,‘战王妃之功,不在开疆拓土,却在稳固国本,教化万民,此功当入太庙,告慰先祖’。这份恩典,可是独一份啊!”
虞怀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从容叩首:“臣妇虞怀瑾,叩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站起身,依旧沉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她看向墨骁珩,只见丈夫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满满的、与有荣焉的骄傲和深情。他早已知道!所以刚才才会说“今日不同往常”!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
当虞怀瑾身着亲王正妃吉服,乘坐规制最高的马车抵达宫门时,所有早已在此等候的命妇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难以掩饰的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按照旧例,她本该无声地融入一众亲王郡王妃的队伍中。但今天,于公公亲自上前引路,竟直接将她引至了所有命妇的最前方!那个位置,历来空悬,或者由地位最尊贵的皇室长辈暂领,今日,却明确无误地属于了她——战王妃虞怀瑾!
命妇队列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几位素来自持身份的郡王妃,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在那明晃晃的圣旨恩典下,低下了头。无人敢提出异议。
祭祖仪式庄严肃穆。钟鼓齐鸣,香烟缭绕。
当虞怀瑾跟在于公公身后,迈过那一道寻常命妇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门槛,真正踏入太庙内殿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无数道灼热的目光。
内殿之中,气氛更为凝重大气。皇帝、太子、核心宗亲已然就位。当虞怀瑾的身影出现在内殿命妇观礼区域的首位时,连几位见惯风浪的老亲王,眼中都掠过一丝惊异。
皇帝的目光掠过她,微微颔首,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许和肯定。
整个祭祖过程,虞怀瑾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姿态端庄,神情肃穆,没有丝毫得意或惶恐。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却已然成为了这场国家级祭祀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
祭祀结束,皇帝率众离开。
命妇们依次退场。当虞怀瑾再次走在所有命妇的最前方,步出宫门时,阳光洒在她身上,那身吉服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宫门外,墨骁珩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亲自站在车旁,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伸出手。
虞怀瑾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感受到他有力而温暖的包裹。
“回家了。”他低声道,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支持与骄傲。
虞怀瑾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墙,以及身后那些神色各异、却无一敢上前与她并肩的命妇们。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对墨骁珩展颜一笑,如同冰雪初融。
“嗯,回家。”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这片象征着至高荣耀与权势的宫阙。
车内,虞怀瑾靠在墨骁珩肩上,轻声道:“这份荣耀,太重了。”
墨骁珩揽住她,语气笃定:“你担得起。”
是的,她担得起。
这不是凭借家世,不是依靠夫荫,而是她用自己的智慧、坚韧与爱,一点一滴经营出来的人格力量与家族声望,最终赢得了这超越规制的、独一无二的认可。
太庙随行,命妇班首。
从这一刻起,虞怀瑾的名字与地位,已不仅仅属于战王府,更以一种传奇的方式,镌刻在了这个王朝的礼制与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