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灰牙忠心传警讯，叶染淡然抚发簪
“造反吗？！”
灰牙的喝问，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饱含恶意的嘲笑。
“咯咯咯……”
碧鳞第一个笑出了声，她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环抱着双臂，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满是轻蔑。她上下打量着孤身挡在门口的灰牙，像是在看一只不知死活、冲着巨蟒龇牙的野狗。
“造反？灰牙，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王了？”她身旁的铁背苍犀犀九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每说一个字，鼻孔里都会喷出两道白气，“你不过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一条狗，也配用这个词？”
“就是！一条狗，还敢挡主人的路！”
“滚开，灰牙！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附和的叫嚣声此起彼伏，那些跟着碧鳞前来的妖将和小妖们，看向灰牙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怜悯。在他们看来，灰牙的选择愚蠢至极。他本可以和他们站在一起，推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女子，瓜分万妖窟的权柄与财富，但他却选择了最没有前途的“忠诚”。
灰牙的爪子，在冰冷的石地上无声地抓挠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那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狼族面对绝对劣势时，最原始的恐惧。
他嗅到了空气中各种妖气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碧鳞身上那股冰冷滑腻的蛇腥，犀九身上那股燥热的土石气，还有其他小妖身上驳杂的、充满了贪婪与暴戾的气息。这些气味拧成一股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确怕。
但他更清楚，回头已经没有路了。从他选择向那个女人下跪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他见识过那个女人匪夷所思的手段，更从她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窥见过比万妖窟所有妖魔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深渊。
背叛碧鳞，他可能会死。
但背叛那个女人，他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灰牙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他将手中的钢叉握得更紧，叉尖对准了走在最前面的碧鳞。“主人就在殿内，谁敢再上前一步，休怪我灰牙不讲情面！”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在空旷的洞窟里，却也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
碧鳞脸上的笑容更艳了，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讲情面？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条狗的牙，够不够硬。”
她没有再废话，只是轻轻抬了抬那涂着碧绿蔻丹的手。
她身后的妖兵们立刻会意，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潮水般向着妖王殿的大门涌来。
……
与门外剑拔弩张的气氛截然不同，妖王大殿之内，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叶染正坐在一张由整块黑玉雕琢而成的矮几后。
这张矮几是她让小妖从宝库里翻出来的，上面摆着一盘水灵灵的紫色浆果，据说是万妖窟后山一种特有的果实，汁水丰沛，清甜中带着一丝微弱的灵气。
她捏起一颗，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
紫色的果皮被贝齿轻轻咬破，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她的动作优雅而闲适，仿佛不是身处即将被攻破的险境，而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
大殿的角落里，几个负责伺候的小妖缩成一团，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们能清晰地听到殿外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每一次撞击，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其中一个负责倒水的狐妖，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哐当”一声，将手中的玉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清脆的碎裂声在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小狐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磕头。他知道，这位新主人的脾气阴晴不定，前几天就因为一个妖兵走路的声音大了些，便被灰牙大王拖出去打断了腿。
他已经能预感到自己悲惨的下场。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叶染只是抬了抬眼皮，朝他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又垂下眼帘，继续品尝她的浆果。她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唇角的紫色汁液，那神情，竟有几分天真的魅惑。
仿佛摔碎的不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玉壶，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石子。
这种极致的漠视，比任何怒骂和惩罚都更让人感到恐惧。小狐妖僵在原地，连抖都不敢再抖一下。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她的这份平静而凝固了。
“外面挺热闹的。”
叶染在心里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哼，你的好‘臣子’，快要守不住门了。”敖烬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后手，原来就是指望那头没用的蠢狼？”
他对叶染的镇定，已经从最初的惊骇，变得有些习惯了。这个小魔头，脑子里的想法永远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灰牙？”叶染又捏起一颗浆果，在指尖把玩着，感受着果皮冰凉光滑的触感，“他不是后手，他只是一块试金石。”
“试金石？”敖烬有些不解。
“用来试试，这万妖窟里，有多少是蠢货，又有多少，是稍微有点脑子的聪明人。”叶染将浆果抛起，又用嘴精准地接住，轻轻咀嚼着。
“那条蛇妖，显然属于前者。她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一切。却不知道，她想抢的，根本不是一个王位，而是一个烫手的火炉。”
叶染的声音里透着玩味。
“而灰牙，勉强算半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没得选，所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忠诚这种东西，从来不是源于品德，而是源于对背叛的代价，有着清醒的认知。”
她的话语，冰冷而精准，像一把手术刀，将妖性与人心剖析得淋漓尽致。
敖烬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魔头虽然修为低得可怜，但对权谋和人心的洞察，却老辣得不像话。
“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哼了一声，“你再能说会道，等那条蛇冲进来，一口就能把你吞了。你这辛辛苦苦重塑的肉身，正好给她加餐。”
“吞了我？”
叶染笑了。
她放下手中的浆果，拿起矮几上那支一直伴随着她的、平平无奇的木质发簪。发簪的簪身，因为敖烬龙魂的寄宿，已经带上了一层温润如玉的质感。
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簪身上那些天然的纹路，就像在安抚一个即将被唤醒的绝世凶兽。
殿外，灰牙的惨叫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已经隐约可闻。
大殿的石门，正在遭受着猛烈的撞击，发出“咚”、“咚”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大殿为之震颤，顶上簌簌地落下灰尘。
角落里的小妖们已经吓得快要昏厥过去。
叶染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
她只是专注地抚摸着手中的发簪，神情悠然。
“敖烬。”她忽然在心中轻声呼唤。
“干什么？”敖烬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叶染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笑容天真又残忍。
“想不想……活动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