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御剑飞行途中，敖烬暗中传音调侃
云舟破开气流，行于万丈高空。
风是自由的。它们从遥远的天际尽头奔袭而来，掠过起伏的山峦与蜿蜒的江河，带着高空的凛冽与云层的湿润，毫无阻碍地吹拂在飞舟的每一个角落。
叶染“昏睡”在担架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风抚过她脸颊的触感。那不是囚车里混杂着尘土与绝望的闷热气流，也不是水牢中带着腐臭与血腥的阴冷湿气。这是纯粹的、属于天地的气息，干净，清冽，带着一种阔别已久的野性。
她贪婪地享受着这种感觉。
林薇薇蹲在她的身旁，像一只尽职尽责的母鸡，不时伸手探一下叶染的额头，又或者将那件属于自己的、带着淡淡草药香的外衫掖得更紧一些。她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满是未经尘世污染的关切。
而在飞舟的另一端，沈清辞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雪山，挺拔而孤冷。他专注于驾驭飞舟，目视前方，周身的气息与这高空的风一样，清寒，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个纯善，一个多疑。
叶染在心中给出了评价。这两人，正是构成这个世界“天道剧本”的完美基石。一个负责播撒圣母般的光辉，引人共情；一个负责维持高冷的仙尊人设，供人仰望。多么无趣，又多么可笑的设定。
她侧了侧脸，将面颊更深地埋入柔软的丝绸与干草中，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林薇薇立刻紧张起来，俯身低声问道：“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风太大了吗？”
叶染没有回答，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用尽全力与梦魇抗争。
这副脆弱的模样，让林薇薇愈发心疼，她甚至想用自己的身体为叶染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慵懒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深潭。
“演得不错。”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戏谑，正是许久未出声的敖烬。
“方才那一下力竭倒地，时机掐得恰到好处。眼泪说来就来，连我都差点信了，以为你真被人欺负惨了。”
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因魂体受创而沙哑虚弱，恢复了几分磁性，听起来，心情似乎相当不错。
叶染的意识在黑暗中舒展开来，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淡淡地在心中回了一句：“基本操作罢了。”
“基本操作？”敖烬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她的精神之海里震起一圈圈涟漪，“把天衍宗最负盛名的天才弟子耍得团团转，让他从怀疑到自我怀疑，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你这个‘奇迹’，这也算基本操作？”
他显然将刚才广场上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只能说明，他这位‘天才’，也不过如此。”叶染的意念平静无波，“道心不够坚定，被所谓的‘事实’和‘逻辑’束缚，看不穿表象，自然只能被我牵着鼻子走。”
“说得轻巧。”敖烬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本尊倒是好奇，你那一眼，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露出的破绽？”
他指的是叶染与沈清辞那刹那间的对视。
“你觉得呢？”叶染反问。
敖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味当时的场景。
“若是无心，说明你还不够火候。若是有意……”他的声音拖长，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那你这小魔头，可就比本尊想象的，还要疯。”
欲擒故纵。
在对方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再亲手用无数个“事实”将它埋葬。这颗种子不会死，它只会在土里静静蛰伏，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对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破土而出，长成足以撑破他整个道心的参天大树。
这才是玩弄人心的最高境界。
“疯？”叶染在心中轻笑一声，那笑意冰冷而剔透，像是琉璃碎裂，“或许吧。毕竟，无聊了太久，总得自己找点乐子。”
她能感觉到，敖烬的残魂寄宿在那支乌木发簪里，随着飞舟的飞行，发簪也在她的发间微微晃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同谋，正与她并肩站在这高空之上，冷眼旁观着这场由她亲手导演的闹剧。
“所以，回到天衍宗，就是你的‘好戏’开场？”敖烬又问。
“不。”叶染纠正他，“回到天衍宗，只是搭好戏台，选好观众。真正的好戏，要等演员们一个个粉墨登场，才会慢慢开演。”
她顿了顿，意念中透出一丝森然的冷意。
“比如，那位把我送到万妖窟的，柳如烟圣女。”
听到这个名字，敖烬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屑：“就是山门口那个聒噪的女人？本尊还以为是什么角色，不过是个被嫉妒冲昏了头的蠢货。”
“蠢货，才最好用。”叶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他们就像提线的木偶，你只需要轻轻拨动一根线，他们就会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跳出最滑稽、也最血腥的舞蹈。”
“你倒是很懂。”
“活得久了，见得自然就多。”叶染答得漫不经心。
飞舟穿过一片厚厚的云海，眼前豁然开朗。下方是连绵不绝的青色群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远处，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若隐若现，仙鹤成群结队地飞过，山间隐约可见琼楼玉宇，飞瀑流泉，一派仙家气象。
天衍宗，到了。
林薇薇看到这熟悉的景象，精神一振，她轻轻推了推叶染：“姑娘，你醒醒，我们快到了。”
叶染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当她看到下方那片仙气缭绕的山脉时，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瑟缩了一下，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某个地方的恐惧。
“别怕。”林薇薇立刻握住她冰冷的手，柔声安慰道，“这里是天衍宗，是我们的宗门，你安全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
叶染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依赖，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
但在她的脑海深处，敖烬那带着嘲弄的声音再次响起。
“啧，又开始了。”
叶染没有理他，只是任由林薇薇握着自己的手，将目光投向那片越来越近的宗门。
她的眼神，穿过林薇薇的肩膀，越过沈清辞的背影，落在那座最高、最宏伟的主峰之上。那里，是天衍宗的权力核心，也是原主所有噩梦的开端。
“闻到了吗？”敖烬忽然问。
“闻到什么？”
“虚伪的味道。”敖烬的声音里满是厌恶，“仙气缭绕，灵气充沛，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朽气。比起你那万妖窟，这里，才更像个妖魔巢穴。”
“不。”叶染在心中轻轻地反驳他，她的目光，像一把最精准的刻刀，正在丈量着这片广阔的天地，“这里不是巢穴。”
她的意念，在这一刻，透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这里，是一个完美的游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