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这个方案？”
周天元的话像块刚从江底捞上来的冰，砸在洽谈室里——连空气都冻住了。林晓掌心的汗浸进指缝，攥得发紧，却强迫自己抬眼，迎上那双洞穿人心的眼——这是最后一道坎，退半步，之前所有的撑持都白费。
他没急着答“凭什么”，悄悄调整了坐姿，后背往椅背上贴得更稳，声音沉得像压了重石：“周总，我凭三个您没法驳的事实。”
林晓伸出第一根手指，指尖绷得直：“第一，星辰网是国内唯一跑通‘创作-发布-付费-分成’且稳定运转的网文平台。我们不是画饼——付费率稳定在15%以上，用户日均停留超2小时，还有‘暗夜行者’这种月入破千的作者，数据摆在这里。这不仅是稀缺，是别人短期内抄不走的壁垒。”
周天元脸上没波澜，手里的核桃却转得比之前慢了半拍，指腹摩挲着包浆，没吭声。
第二根手指跟着抬起，林晓的声音沉了沉：“第二，我们攥在手里的，是未来互联网的根——流量，还有扎在流量里的内容生态。现在每天三万多年轻人泡在网站，平均每小时刷新三次等更新；再过半年，这数能翻十倍。这些人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愿意为喜欢的故事掏钱、为作者吵架的活流量——比传统出版社守着的老读者值钱十倍。投我们，就是投未来十年年轻人的注意力，这是最金贵的入口。”
他看见周天元的眉梢动了——尾端往太阳穴挑了挑，快得像错觉，却没逃过林晓的眼。
紧接着第三根手指，林晓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里多了点不容置疑的劲：“第三，我要控股权，不是想当独裁者，是要确保船不偏航。这片海的暗礁我全踩过——联盟的封杀、支付的坑、服务器崩到半夜的急茬，这些我都扛过来了；用户要什么、作者怕什么，我比谁都清楚。要是为了短期利益换个不懂行的掌舵，今天加广告、明天砍分成，用不了三个月船就散了——那才是真对各位的钱不负责。”
林晓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天元手里的红核桃，语气诚恳又硬气：“周总，您投的不是现在这三百万的盘子，是星辰网一年后的样子。这未来得要个心无旁骛的人掌舵，不能被杂事绊着。20%股权换一个能翻倍的行业龙头，这笔账，您比我精。”
说完，他就收了手，后背重新贴回椅背——没再辩解，没求着同意，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周天元，把底气、价值、盘算全摆台面上。
一直没吭声的金文瀚，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终于开口。语气还是平的，却句句往林晓这边偏：“林晓说得在理。模式跑通了，赛道是蓝海，团队跟着他从居民楼熬出来，有股韧劲儿。创始人握控股权，才能把潜力全榨出来——从投资角度看，这风险值得冒。”
没明着站队，偏得却一点不含糊。
周天元手里的核桃猛地停了，他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眼缝里的光扫过林晓的脸，像在掂量一块刚冒头的原石。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窗外的江涛声绕进来，一下下敲在心上。
就在林晓觉得指尖都快麻了时，周天元忽然笑了——不是之前的玩味，是松了劲似的释然，又带着点果决：“后生可畏。”
他直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一千五估值，20%股权，三百万。行。”
话锋陡转，他身子往前探了探，红核桃捏在手里，指节泛白，没了半分之前的漫不经心：“但条款得细化——加对赌，未来十八个月，用户量没破五十万、营收没超两百万，我有权按原价加15%年化利息，回购你5%的股。另外，公司动超百万的资产、对外担保借钱，我要有一票否决权。这是底线，没的谈。”
对赌！一票否决！林晓心里一凛，但指尖反而松了——他早料到资本不会完全放手，这条件比他预想的宽松，已是最好的结果。
“我同意。”林晓沉声应下，没半分犹豫，“细节让双方律师对接，三天内出草案。”
“好！”周天元终于露出真心的笑，伸手过来——掌心粗糙，带着盘核桃磨出的茧，“合作愉快，林总。”
“合作愉快，周总！”林晓用力回握，指腹抵着对方的掌心，心里的石头“咚”地落了地。
A轮融资三百万、估值一千五——这消息没登报没发公告，却像长了腿，在江海市的老板圈里传得飞快。之前那些嚼舌根的、等着看笑话的，在“周天元投了”这五个字面前，全哑了火。
钱到账比预想的快——周五签的协议，下周一上午，三百万就打进了新开立的公司账户。金文瀚派来的团队跟着进驻，帮着改章程、做工商变更，没半个月，“星辰网络工作室”就换成了“星辰科技有限公司”的执照——林晓当法人兼总经理，持股80%；周天元的“天元投资”占20%；章程里特意加了条，预留5%的员工期权池，给王硕、刘洋他们留着。
公司搬离了居民楼的小机房，挪到市中心的“江海中心”写字楼，租了半层——玻璃隔断的办公区亮堂得晃眼，新桌椅还带着原木味；单独隔出的机房里，四台新服务器亮着绿灯，比之前的旧机器安静了一半；门口的“星辰科技”招牌是拉丝不锈钢的，阳光照上去，反射的光扫过走廊。
王硕攥着招牌的金属边，指节都发白，嘴张着半天没合上，声音发颤：“咱……咱这是真有公司了？不是过家家？”刘洋站在机房门口，摸着新服务器的外壳，眼圈都红了——之前熬通宵修机器的日子，像在昨天。
林晓站在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江海市的繁华全铺在眼前。心里翻涌着劲——终于有了个像样的起点，能撑着他往“网文帝国”的方向冲了。
可他刚对着窗外深吸口气，王硕就捧着张传真纸跑进来，脸皱得像被水泡过的纸：“林子！苏清雪发的传真！你看——”
林晓接过来，纸上就几行字：“家父有意与你一叙，时间地点由你定，苏清雪代传。”
他捏着传真边角，越攥越紧——眉头皱成了疙瘩。苏副市长早不找晚不找，偏在公司刚落地、融资刚到账的节骨眼约见？
这绝不是简单的“祝贺”。林晓鼻尖动了动，嗅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那是来自体制层面的、比资本更绕不开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