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凌云背靠着湿冷粗糙的墙壁，坐在楼道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温婉最后那句“除了离婚，早已无话可谈”，如同最终的审判，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打入了无底深渊。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蜷缩在黑暗中，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却找不到任何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楼下的动静再次亮起。
昏黄的光线刺痛了凌云有些模糊的视线。他听到电梯到达的“叮咚”声，然后是脚步声，以及……一个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温润沉稳的男声。
“小婉？还没走吗？”
是顾瑾言！
凌云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他看见顾瑾言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面上还挂着细密的雨珠，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风衣，身形挺拔，气质卓然，与此刻狼狈不堪、坐在地上的自己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而更刺痛凌云眼睛的，是温婉的反应。
工作室的门再次打开，温婉走了出来。看到顾瑾言，她脸上并没有露出面对凌云时的冰冷和戒备，虽然也称不上多么热络，但那份自然而然的熟稔，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凌云体无完肤。
“学长？”温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顾瑾言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与这冰冷的雨夜格格不入。“刚好在附近见完客户，看雨下大了，想起你工作室这边停车走过去有点距离，就顺路过来看看，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他说得自然随意，仿佛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关心。
“谢谢学长，不过不用麻烦了。”温婉摇了摇头，但语气并不强硬。
“顺路而已，谈不上麻烦。”顾瑾言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和关切，“看你脸色有些疲惫，今天工作很忙？”
“还好，刚忙完一个方案的收尾。”温婉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个细微的动作里透露出些许依赖感，是她在凌云面前从未有过的松弛。
“别太拼了。”顾瑾言语气温和，带着不令人反感的劝慰，“走吧，车就在楼下。”
温婉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道角落的阴影。
凌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黑暗里。他既害怕被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又隐隐期待她能发现他，哪怕只是投来一瞥。
然而，她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停留。或许她看到了，或许没有，但无论如何，她都选择了无视。
“好，那就麻烦学长了。”温婉最终点了点头，接受了顾瑾言的好意。
那一刻，凌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看着顾瑾言极其自然地侧身，将伞的大部分空间让给温婉，自己半边肩膀露在伞外，细密的雨丝很快打湿了他的风衣肩头。而温婉，似乎也习惯了他这种体贴入微的照顾，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并肩，朝着电梯口走去。
顾瑾言微微偏头，似乎在低声对温婉说着什么，温婉侧耳倾听，偶尔点头回应。他们的背影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显得那么和谐，那么……默契。
那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养成的。那是建立在共同话题、相互欣赏、以及长久以来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之上的。
是凌云从未给过温婉，也从未想过去给予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瞬，凌云似乎看到顾瑾言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着他所在的角落扫了一眼。
那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没有挑衅，没有炫耀，却比任何刻意的示威都更具杀伤力。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失去的。
电梯下行数字开始跳动。
楼道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无休无止。
凌云依旧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可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心里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更让他感到绝望。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和顾瑾言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与和谐。
看到了顾瑾言对她恰到好处的关心和体贴。
看到了她在顾瑾言面前，那份卸下冰冷外壳后，流露出的细微的疲惫和依赖。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而现在，他连靠近的资格，都被她自己，以及那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顾瑾言，联手剥夺了。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自嘲的笑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显得格外凄凉。
他看到的，何止是默契。
他看到的，是他早已失去、并且可能永远无法再挽回的，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