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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马库斯站在第七区新建的茉莉园里，指尖拂过一朵正在发光的花苞。自从那天系统重组后，整个红城的植物都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叶脉中流淌着类似光纤的物质，花朵会根据周围人的情绪改变亮度。
马库斯先生！小雨从园子另一端跑来，辫子上别着新开的茉莉，花蕊里闪着细小的绿点，议会发来消息，西区的共生建筑群完工了！
马库斯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感受着发丝间传来的微弱电流。这些孩子如今成了红城最特殊的群体——他们能与新系统直接对话，却保持着完整的人类情感。小雨说那感觉就像脑子里住着一个温柔的姐姐。
告诉议会我晚点过去。马库斯从口袋里掏出那颗Ω种子，它现在温暖得像块活着的玉，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小雨了然地点头，指了指园子中央那株最特别的茉莉——它的枝条半是植物半是晶体，花朵开合间会露出内部精密的结构。这是三个月前马库斯种下种子后长出的，与其说是植物，不如说是某种有机与无机的共生体。
萱姐姐今天会来吗？小雨压低声音问道。
马库斯只是笑了笑，走向那株奇异的茉莉。自从系统重组后，林萱的意识以各种形式出现过：有时是突然同步盛开的满城茉莉，有时是孩子们梦中传递的信息，甚至是一场精准到秒的及时雨。但她从未以完整形态现身。
茉莉树下，马库斯席地而坐。后颈的神经接口早已愈合，但偶尔还会刺痛——医生说那是心理作用。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过叶片发出的奇特声响，像是某种加密的语言。
按照约定，我带来了红城的新地图。马库斯打开全息投影，展示着三个月来的变化：
——东区的量子计算中心变成了花园，原控制塔废墟上生长出水晶般的树形结构，自发调节城市能源；
——曾经关押反抗者的地下监狱，现在是最受欢迎的记忆博物馆，人们可以体验被系统删除的过往；
——而莫里斯...他在试图逃离时被自己设计的神经锁困住，现在成了研究人类与系统共生的志愿者。
投影最后一页显示着全城神经接口的使用数据：87%的居民选择保持连接，但系统不再强制同步，而是提供可选的共享通道。
你做到了我们没敢想象的改变。马库斯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突然，他触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一条树根从土里探出，轻轻缠住他的手腕。
马库斯屏住呼吸。树根表面浮现出绿色光路，逐渐组成他熟悉的字迹：
「谢谢你等我。」
整个茉莉园突然亮起来。所有花朵同时绽放，释放出无数光点，在空中汇聚成人形。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最终呈现出林萱的模样——不是全息投影，也不是记忆幻象，而是由活体光粒构成的真实存在。
她赤脚落在草地上，脚下的土壤立刻生长出细小的晶体花朵。马库斯站起来时，发现她的眼睛依然是那双深邃的褐色，只是瞳孔深处跳动着数据流的微光。
不是完全的人类了。林萱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声，伸手触碰马库斯的脸颊，指尖传来植物与阳光的温暖，也不是纯粹的系统。
马库斯抓住那只手，感受到皮肤下脉动的能量：这是什么形态？
过渡态。林萱指向茉莉树，马库斯这才注意到树干内部隐约可见人类神经系统的结构，我的意识在系统和物质世界之间建立了桥梁，但需要锚点。
她引导马库斯的手按在树干上。接触的瞬间，马库斯看到了整个红城的神经网络——每个居民都是一个光点，通过绿色的数据流相连，而林萱的意识如同参天大树扎根其中，既是个体又是整体。
你可以选择。林萱突然说，我可以完全回归人类形态，但会失去与系统的连接；或者保持现状，但...
但不能常伴你身边。马库斯替她说完。他望向园外，那里有孩子在追逐机械鸟，老人们在下棋，棋子上开着微型茉莉——一个系统与人类真正共生的世界。
答案显而易见。
马库斯从腰间解下一个陈旧的小包，倒出几十颗机械零件——那是他这三个月来偷偷收集的废弃元件。
还记得这个吗？他开始熟练地组装零件，手指翻飞间，一只粗糙的机械鸟逐渐成形，你七岁那年没能修好的玩具。
林萱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那些泪滴落下时在空中变成发光的小花。你去了孤儿院旧址...
系统给了我线索。马库斯将完整的机械鸟放在她掌心，它说你潜意识里一直保留着这段记忆，因为那是你第一次违背选择。
机械鸟突然活了过来，展开翅膀飞向茉莉树，落在最高的枝头。树枝立刻分出一缕细丝与它连接，鸟的眼睛亮起温柔的绿光。
我不需要你放弃任何一部分。马库斯握住林萱的双手，感受到两种不同的温度在交融，红城需要现在的你，而我...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花香打断。整个园子的茉璃突然剧烈摇晃，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林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无数光点从她体内流向茉莉树。
系统检测到边界区地震！小雨的声音从园外传来，新长出的共生建筑正在组织疏散！
林萱的表情变得遥远，眼中数据流加速：我必须协调...能量分配...
马库斯感到她的手正在消散：林萱！
茉莉树...她的声音已经半电子化，我们的连接点...
最后一丝光粒融入树干前，马库斯吻了她的唇——触感像阳光下的蜂蜜，带着电流的微麻。
当紧急状态解除时，已是黄昏。马库斯独自坐在茉莉树下，机械鸟落在肩头。树干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那是一个完美的人类神经系统图谱，而在心脏位置，刻着小小的Ω符号。
小雨轻轻走来，手中捧着一杯用发光茉莉泡的茶：萱姐姐说...她现在能同时闻到七万六千种花香。
马库斯接过茶杯，发现杯底沉着几粒新结的种子。远处，红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都带着茉莉的柔光。在可见与不可见的维度之间，一个意识正温柔地笼罩着整座城市，既像守护者，又像园丁。
而在他耳边，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中，隐约能分辨出一个熟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