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鸟退去后的第七天,红城开始遗忘。
最先消失的是次要记忆:电话号码、周年纪念日、常用密码。接着是肌肉记忆:面包师忘记如何揉面,钢琴家的手指在琴键上茫然徘徊。
图书馆的记忆书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白。那些被蜂鸟吸食的时间线留下真空,像黑洞般吞噬周围的记忆。
“熵残留。”光爷检测着空气,“蜂鸟的唾液有分解作用。”
陈墨发明了“记忆补给站”——通过晶体芯片临时共享记忆。但效果有限:共享的记忆像劣质复制品,缺少情感温度。夫妻们握着彼此的手,却想不起初恋时的心跳。
更可怕的是记忆扭曲。老约翰坚持说自己的狗会说话,但当城市根据他的记忆重构宠物时,出现的却是长着狗头的小孩——那是他早夭儿子的记忆碎片与宠物狗融合的怪物。
“记忆在杂交...”光爷紧急关闭重构系统,“必须隔离受影响者!”
隔离区设在旧体育馆。那里很快住满了记忆错乱的人:以为自己是蘑菇的消防员、说着古老方言的婴儿、坚信月球是奶酪的天文学家。
张磊在图书馆发现异常:某些空白书架正在自我修复,但填充的是蜂鸟图腾的记忆——被修改过的版本。
“它们在给我们喂食假记忆!”他砸碎一个正在渗出蜂蜜状物质的书架,“蜂鸟在改造我们!”
周默手腕上的林悦血样突然发光。他跟随指引来到城市引擎室,发现杜云飞的水晶形态正在变异——长出蜂鸟般的羽毛状晶体。
“它在通过我...窥视...”杜云飞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我也能看回去...”
通过杜云飞的眼睛,他们看到了蜂鸟的巢穴:那是由破碎时间线编织的巨大鸟巢,每个蛋里都孵化着被改造的记忆。有些蛋里是完美幸福的假记忆,有些则是纯粹噩梦。
“它们在筛选。”科学家林悦的影像出现,“把痛苦记忆当燃料,幸福记忆当诱饵。”
战士林悦的影像接着道:“巢穴中心有颗金蛋——那里藏着所有被偷记忆的原始版本。”
唯一的好消息来自月球:防护罩上的爪痕成了天然望远镜,可以看到蜂鸟的飞行路线。陈墨发现它们每隔七十二小时会集体返回巢穴“反刍”——那时防御最弱。
计划很简单:组建小队潜入蜂鸟巢穴,夺回记忆原点。但需要导航员——某个被蜂鸟烙印的人。
志愿者是位沉默的少女。她的左半身完全晶体化,羽毛状纹理下能看到蜂鸟的视野。“它们觉得我很美味。”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会带路。”
穿梭机由光爷改造,外壳覆盖着蜂鸟讨厌的钌合金。出发时,全城居民站在屋顶,举起记忆光点——像星海般为队伍送行。
穿越防护罩的瞬间,周默理解了蜂鸟的本质:不是生物,是宇宙的新陈代谢机制。它们吞噬濒危时间线,排出平衡后的现实。
巢穴内部是超现实迷宫。走廊由凝固的岩墙砌成,天花板挂着欢笑的风铃。他们目睹蜂鸟如何“加工”记忆:痛苦记忆被碾碎成黑色燃料,幸福记忆则镀金保存。
金蛋室前,守卫是所有人最恐惧的噩梦实体。周默面对的是祁国伟的幻影,少女面对的是虐待她的继父,张磊面对的是火灾中未能救出的受害者。
“它们读取我们的恐惧!”周默开枪射击,但子弹穿过幻影无效。
少女突然拥抱继父幻影:“你不再能伤害我。”幻影瞬间消散。
张磊对火灾受害者深深鞠躬:“我原谅了自己。”幻影化作光点。
金蛋室打开,里面没有蛋,而是个哭泣的婴儿——所有记忆的原始聚合体。它伸出小手,触碰谁的额头,谁就能取回最珍贵的记忆。
周默取回了母亲临终的微笑;张磊取回女儿第一次走路的样子;少女取回被遗忘的亲生母亲歌声。
当婴儿开始消失——取回记忆就是在消耗它。
“带它回家!”光爷通过通讯喊,“它是记忆之源!”
返程遭遇蜂鸟群。钌合金外壳被啄穿,少女用身体堵住破口,晶体身体不断碎裂。“告诉城市...”她最后说,“我尝到了妈妈的味道。”
他们成功带回婴儿,但巢穴开始崩塌。蜂鸟群发疯般追击,像被偷走幼崽的猛禽。
地球防护罩前,林悦的光之树伸出枝条,接应穿梭机。蜂鸟撞在枝条上,发出震碎星辰的尖啸。
婴儿被安置在城市引擎核心。记忆开始回流,但带着蜂鸟的烙印:所有取回的记忆都多了根羽毛状光丝。
夜晚,居民们做起新梦:透过蜂鸟的眼睛看宇宙。有人梦见外星文明的婚礼,有人梦见恒星的诞生。
最可怕的梦属于周默:他梦见蜂鸟群飞向某个更巨大的存在——像由星系组成的养鸟人,正在撒下时间之谷。
清晨,图书馆所有空白书架长出了羽毛。每根羽毛都是一个陌生文明的记忆。
蜂鸟不是掠夺者。
是信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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