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的黑色迈巴赫停在建材厂门口时，苏清媛攥紧了背包带——厂门锈迹斑斑，墙上的“安全生产”标语褪了色，像极了苏家破产后蒙尘的老宅。
“下车。”凌曜推开车门，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在苏清媛踉跄着踩上碎石路时，伸手扶了她的胳膊。指尖的温度刚贴上她的袖子，他又像触到烫铁似的收回手，率先往厂里走。
厂长王建国早等在办公楼门口，看见凌曜时，黝黑的脸上堆起局促的笑：“凌总，您怎么亲自来了？”他的视线扫过苏清媛，忽然顿住，瞳孔猛地缩了缩，“苏、苏小姐？”
苏清媛的心跳漏了一拍。王建国是父亲的旧友，当年苏氏还没破产时，常来家里吃晚饭，总摸着她的头说“清媛以后肯定是个能干的女企业家”。可现在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凌曜身后，像个不起眼的影子。
“王厂长认错人了。”苏清媛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掐进掌心。
王建国却快步走过来，声音发颤：“不会错的，你跟苏总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苏总他，还好吗？”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苏清媛的心上，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我爸他……不在了。”
王建国的脸瞬间灰败下去，蹲在台阶上捂着脸，肩膀抖得厉害：“都怪我没用……当年苏总帮我垫了货款，我还没还上，他就……”
凌曜站在一旁，看着苏清媛攥着衣角的手，指节泛白得厉害。他想起她签契约时，眼底藏着的碎光——原来那不是倔强，是没处安放的伤口。
“王厂长，合同的事我们进去谈。”凌曜开口打断了沉默，语气依旧冷硬，却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苏清媛先进门。
办公室里弥漫着机油和旧报纸的味道，王建国泡了两杯浓茶，手还在抖：“凌总，修改后的合同我看了，谢谢您手下留情。”他看向苏清媛，声音放轻，“清媛，你怎么会在凌总身边？”
苏清媛刚要开口，凌曜却先接了话：“她是我的助理。”
王建国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也好，凌总人不坏，就是看着冷了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信封，递给苏清媛，“这是当年苏总落在我这的，说是重要文件，让我替他收着。后来苏家出事，我不敢送过去，怕被人盯上。”
苏清媛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硬邦邦的纸张——是一份苏氏与凌氏的合作意向书，日期是苏家破产前三个月，末尾签着父亲的名字，旁边还有凌振海的批注：“此项目需压后，待时机成熟。”
她的指尖猛地发凉。凌振海是凌曜的二叔，也是凌氏的元老——这份意向书，会不会和凌家的破产有关？
“这东西，你先收着。”凌曜的视线落在信封上，眉尖蹙起。他认出了凌振海的字迹，心里隐隐浮出一丝不安。
离开建材厂时，天已经擦黑。苏清媛坐在车里，把信封紧紧抱在怀里，眼泪砸在膝盖上，浸湿了布料。凌曜递过来一张纸巾，没说话，却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凌总，”苏清媛的声音哑得厉害，“这份意向书，是我爸死前准备的，对吗？”
凌曜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回去再说。”
车开进凌宅车库时，苏清媛刚要推门下车，凌曜却叫住她：“苏清媛，”他的语气比平时软了些，“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苏清媛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捂着脸蹲在车座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凌曜坐在旁边，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内的音乐调成了轻缓的钢琴曲——那是他小时候，母亲偶尔会弹的曲子。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裹着车内的沉默，像一场小心翼翼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