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雷声猛烈,估计要丧失钱财,登上九重山陵,不必追逐,七日后失而复得。
含义: 震动加剧,带来危险(震来厉),可能损失财物(亿丧贝)。此时应远避高处(跻于九陵),不要急于追寻(勿逐),耐心等待,失物终将回归(七日得)。象征险中需退避静守,以时间换空间。
六二故事:
盛夏的雷泽平原,仿佛被架在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上。空气粘稠而滚烫,吸进肺里都带着灼人的意味。蝉鸣声嘶力竭,搅得人心浮气躁。然而,比这酷暑更让人不安的,是那积聚在天地间,愈发沉重的压抑感。
自那次春祭之后,震雷逐渐赢得了族人的信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咬牙硬撑的少年,言行举止间,多了几分祭司应有的沉稳。但此刻,他站在自家石屋的门口,望着西方天际那如同墨铸铁块般缓缓堆积、边缘泛着不祥紫红色的乌云,眉头深深锁起。
“阿母,今天的云,不对劲。”他低声对身后正在缝补皮裘的母亲说道。
母亲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也掠过一丝忧色:“是啊,像是有股邪火在里面烧。怕是要来狠的了。”
震来厉。
震雷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这次的雷,恐怕不再是春雷那般的警示与催生,而是带着毁灭气息的猛烈与严厉。
他的预感,在午后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没有任何过渡,天空仿佛被一只巨手骤然撕裂!一道赤白色的闪电,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是从云中探出,而是直接砸向了部落聚居区!
“轰——咔!!!”
这一声雷鸣,与春雷的浑厚磅礴截然不同,尖锐、暴烈,带着一种纯粹的破坏力,狠狠凿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尖上!
被击中的,正是部落最大的那座粮仓——位于聚居区边缘的“百谷仓”!
干燥的木头和茅草屋顶,在接触雷霆之威的瞬间,就爆燃起冲天的火焰!那火势起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仿佛不是被点燃,而是从内部炸开!
“粮仓!粮仓着火了!”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部落的宁静。
“救火!快救火!”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出,脸上写满了惊骇与绝望。百谷仓里,储存着部落近半过冬的粮食,那是他们的命根子!
震雷抓起一个木桶,第一个冲向火场。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火焰如同拥有了生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族人们自发组成长龙,从最近的水源取水传递,但一桶桶水泼上去,对于这冲天大火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火星被狂风裹挟着,四处飞溅,点燃了邻近棚屋的茅草。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烧焦的糊味和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混杂着族人声嘶力竭的哭喊与呼唤。
震雷的脸被炙烤得生疼,汗水混着黑灰流进眼睛,涩得发痛。他拼命地将水泼向火焰,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仓廪在烈火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梁柱一根接一根地坍塌下去。
完了。
当最后一道主梁轰然倒下,带起冲天的火星时,所有人都明白,百谷仓,保不住了。
火势渐熄,留下的是一片冒着青烟、散发着余热的焦黑废墟。空气中那股粮食特有的、令人安心的醇香,已被刺鼻的焦糊味彻底取代。族人们瘫坐在废墟周围,脸上布满烟尘和泪痕,眼神空洞。几个老人抚摸着尚有余温的灰烬,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亿丧贝。
“贝”是远古的货币,在这里,象征的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财富。这一把天火,烧掉的不只是谷物,更是部落未来几个月的保障,是老人和孩子过冬的希望。
一片死寂般的绝望中,一个名叫“岩”的年轻猎人猛地跳了起来,他双眼赤红,指着废墟边缘一些尚未完全烧透的粮囤残骸,嘶吼道:“里面!里面可能还有能吃的!冲进去!能抢出来一点是一点!”
他的话音未落,几个同样被绝望和冲动支配的年轻人跟着站了起来,就要往尚有明火闪烁的废墟里冲。
“站住!”震雷厉声喝道,一个箭步挡在他们面前。他的声音因吸入烟尘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震雷祭司!那是粮食啊!是我们的命!”岩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几乎要撞到震雷。
震雷死死盯着他,目光如炬:“你看看那里面!梁柱都烧酥了,随时会塌!还有暗火,踩进去就是个死!”他伸手指向依旧阴沉、雷光隐隐闪烁的天空,“雷厉之时,妄动则焚身! 你想让部落再添几条人命吗?!”
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惶惑、痛苦而又带着一丝不甘的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声音说道:“粮食,已经没了。但人还在!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
他抬起头,望向部落北面那座在阴沉天光下显得格外巍峨的“九陵山”。那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山势陡峭,顶部却相对平坦。
“此地不能再留!”震雷斩钉截铁地说道,“雷暴未息,火星未绝,风向不定,随时可能再次引燃大火!所有人,立刻收拾最基本的口粮和御寒之物,随我跻于九陵!”
“上山?那这些……”有人指着废墟,又指向自家可能受损的房屋,满脸不舍。
“勿逐!”震雷的声音如同敲响的警钟,“追逐这些已经失去或者即将失去的东西,只会让我们陷入更大的危险!听我的,走!”
他的果断和权威,在此刻压倒了人们的犹豫和侥幸。幸存的一点口粮、兽皮、陶罐被迅速收集起来。震雷组织起青壮年,搀扶老人,背负孩童,带领着整个部落,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的长龙,艰难而坚定地向着九陵山的方向撤离。
就在最后一批族人离开聚居区不久,天空再次被闪电撕裂!又一道雷霆劈下,精准地击中了另一座存放工具的草棚,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狂风卷着火星,落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屋舍顶上,引燃了更多的地方。
回头望见这一幕的族人,无不骇然失色,同时也涌起一股后怕的庆幸。若还留在那里……
攀登九陵山的过程异常艰辛。山路湿滑,荆棘丛生,孩童的哭泣、老人的喘息与天际沉闷的雷声交织在一起。但没有人抱怨,求生的本能和对震雷的信任支撑着他们。
到达山顶时,天色已近黄昏。雷暴似乎暂时远去了,只有零星的闪电在远天闪烁。从山顶俯瞰,曾经的部落聚居区已有多处燃起火光,在黑沉的大地上格外刺眼。
人们沉默着,利用带来的简单工具,砍伐树枝,搭建临时的窝棚,挖掘排水沟。绝望的气氛依旧弥漫,但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
第一天,在饥饿和寒冷中度过。带来的那点口粮,必须严格分配。
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有人望着山下的方向,喃喃自语,计算着损失;有人试图偷偷下山,被震雷严厉劝回:“逐之则凶! 耐心等待!”
第四天,第五天……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连最坚定的震雷,内心也开始承受巨大的压力。他的“亿丧贝”的判断是否正确?他的“跻于九陵,勿逐”的决策,是否真的能带领部落走出绝境?
第六天,下起了暴雨。雨水冰冷,浇透了临时窝棚,但也彻底熄灭了山下持续数日的余火。
第七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狼藉的大地时,负责在山顶了望的猎人发出了惊奇的呼喊:“快看!河里!河里有东西!”
人们纷纷涌到面向大河的山崖边。
只见那条因连日暴雨而水位暴涨、变得浑浊汹涌的大河上游,冲下来数十个用粗大原木捆扎而成的巨大木筏!木筏上,堆满了用兽皮和草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资!
最前面的木筏上,插着一面熟悉的旗帜——那是上游“黑石部落”的图腾!两个部落虽偶有摩擦,但更多是互通有无。
木筏被湍急的河水冲到了靠近九陵山的河岸边,被一些树木拦住。震雷立刻带人下山,小心地接近。
解开一个包裹,里面是颗粒饱满、晒得干爽的粟米!另一个包裹里,是风干的肉条和咸鱼!还有一捆捆御寒的皮毛!
随筏漂来的,还有黑石部落长老用刀刻在木板上的信:
“闻尔部遭天火,损及粮秣。同依雷泽,感同身受。特备薄资,顺流相赠,聊解燃眉。望共度时艰。”
七日得!
所有族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失去了百谷仓,却在七日后,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足以支撑他们度过最初难关的补给!
“是河水……是雨水带来的!”一个族人激动地喊道。
震雷抚摸着那些带着水汽、却完好无损的粟米,心中百感交集。他抬头望向已然放晴的天空,又看向身边激动雀跃的族人,缓缓说道:
“震来厉,退则存。逐之则凶,待之则得。”
他转向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看到了吗?当我们遭遇无法抗拒的打击,蒙受巨大损失时,盲目的冲动和追逐,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退一步,避开其锋芒,保全自身,耐心等待,转机往往就会在不经意间出现。这不仅是运气,这是天地间的道理!”
族人们静静地听着,看着那些失而复得的粮食,再回想这七日的煎熬与坚持,终于彻底明白了震雷的苦心与智慧。
因冷静退避,部落转危为安。
他们开始欢天喜地地将物资搬运上山。新的希望,如同雨后的春草,在每个人心中萌发生长。
震雷站在山巅,任由山风吹动他的衣袍。这一次“震来厉”的经历,让他对“退守”与“等待”的力量,有了更深切的体悟。
讲述了部落盛夏遭遇极端雷暴(震来厉),粮仓被天火焚毁,蒙受巨大财产损失(亿丧贝)的危机。面对族人冲动冒险的行为,震雷果断制止,力排众议,带领全体族人撤退至九陵山避险(跻于九陵),并坚决阻止了任何试图返回抢救财物的冒险举动(勿逐)。在山上艰难等待七日后,暴涨的河水意外冲来了上游部落援助的粮食木筏,解决了部落的生存危机(七日得)。这生动阐释了震卦六二爻辞的深刻内涵:当震动加剧、危险降临并造成实质性损失时,最重要的并非执着于已失去的,而是要保持极端理性,果断退避到安全之地,耐心静守。避免因慌乱和执念(逐)而招致更大的凶险,相信时间会带来转机,最终往往能等来失而复得、化险为夷的圆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