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周家庄园的奢华灯火圈禁在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
言辙的身影仿佛一道融于暗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庄园的外围高墙。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部特制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林薇刚刚同步过来的宴会厅直播回放。
画面中,周婉儿一袭高定礼服,在宾客间笑靥如花,宛如众星拱月。
但在言辙眼中,她头顶那层淡金色的【名门贵女】词条,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散发着虚伪而刺眼的光芒。
他双目微阖,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精准地朝着那道金色词条覆盖而去,试图将早已准备好的【虚有其表】强行烙印其上。
然而,精神力触及的瞬间,那金色词条竟如一块光滑的琉璃,无论他如何施力,都无法附着分毫,反而被一股柔韧的力量弹开。
言辙心中一沉,这就是“名实共生”的结构,以无数人的“共识”为基石,早已凝为一体,非单纯的外力可以撼动。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掌柜的来电。
言辙接通,压低声音:“掌柜的。”
“小子,碰壁了吧?”老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周家的‘名’,是靠几代人经营,无数权贵认可才养出来的。周婉儿就是这道‘名’的当代载体,今晚的‘承名宴’,对她们而言,就是续命的香火。想破她的金身,就得在香火最旺的时候,釜底抽薪,动摇所有人的共识。共识一散,金身自裂。”
言辙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灯火辉煌的庄园,眼底的冷意愈发深邃。
他挂断电话,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漆黑如夜的“字灰墨”与一张符箓专用的黄纸。
指尖蘸墨,笔走龙蛇,【佛跳墙】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味。
他指尖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焚心之焰】,黄纸触火,无声无息地化为灰烬。
奇诡的一幕发生了,那团灰烬并未飘散,而是在空中缓缓凝聚,最终竟勾勒出一尊汤盅的虚影,其中仿佛有山珍海味在翻腾,散发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残影”。
言辙手掌一收,那道残影便没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次日傍晚,承名宴正式开始。
言辙换上一身笔挺的侍应生制服,戴着白色手套,端着托盘,毫无破绽地混入了衣香鬓影的宴会大厅。
放眼望去,厅内权贵云集,商界巨鳄、政坛新秀、名流雅士,济济一堂。
而在他的视野中,几乎每个宾客的头顶,都若有若无地飘浮着一缕微弱的金色气息——【认同】词条。
这些词条如涓涓细流,正源源不断地汇入主位上周婉儿体内的金色光环中,使其愈发凝实璀璨。
侧厅的阴影处,沈砚手持一枚温润的古玉牌,牌面上,一道光标正稳定地显示着一个数值。
“共识流速平稳,愿力充足,”他对着耳麦低声汇报道,“小姐今晚之后,金身至少可再续三月。”
言辙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不动声色地走进后厨。
他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巧调味瓶,将那枚【虚有其表】的灰色词条封入其中,轻轻摇晃。
当那道压轴大菜“周家秘制百年佛跳墙”准备上桌时,他趁着众人不备,以快得肉眼难辨的手法,将瓶中无色无味的液体滴入其中一盅最为尊贵的汤品中。
刹那间,他眼前的虚幻镜面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文字:【词条渗透成功,等待‘认知触发’】。
言辙端着托盘,亲手将这盅“加料”的佛跳墙送到了宴席中最具分量的美食家,陈伯的面前。
这位陈伯,曾亲笔为周家菜肴题下“天下第一味”的赞誉,他的评价,在整个圈子里都举足轻重。
席间气氛正酣,陈伯在一片恭维声中,慢条斯理地举起汤匙,舀了一勺金黄浓郁的汤汁送入口中。
他细细品味,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微微凝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放下汤匙,又夹起一块煨得软烂的鲍鱼,咀嚼片刻后,那丝疑虑变得更加明显。
这味道……不对。
他记忆中的周家佛跳墙,醇厚鲜美,回味无穷,可此刻舌尖上萦绕的,除了一股过度的鲜味剂味道,竟还隐隐尝到了一丝陈年鲍鱼特有的霉味。
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对着身旁的周家家主开口道:“周老先生,这佛跳墙……用的真是顶级的食材?”
此话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满堂的喧嚣瞬间静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伯身上。
紧接着,邻桌一位富商也放下筷子,蹙眉低语:“不说我还没注意,陈伯一提,我怎么觉得这味道……有点像单位食堂的大锅炖菜?”
一言既出,附和声四起。
【认同】词条开始剧烈波动,原本稳定的金色光流瞬间变得紊乱不堪。
沈砚的眼神骤然一凛,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当机立断地对耳麦下令:“启动‘补名阵’!”
话音刚落,几名侍者便抬着一幅装裱精美的巨大卷轴走到大厅中央。
卷轴展开,上面是周家历代先祖的训诫与荣光事迹,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弥漫开来,试图以“血脉荣光”强行稳固即将溃散的共识。
但言辙的计划,又岂会如此简单?
他此人是城西李家的公子,其父曾被周家设计坑害,家道中落。
言辙将一支录音笔不着痕迹地塞入他手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时机到了。”
那年轻人身体一震,眼中爆发出复仇的火焰。
他猛地站起,冲到大厅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稚嫩却恶毒的女孩声音响彻全场:“跪下!给我学狗叫!你这个傻子,你妈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低贱的东西!”紧接着,是另一个孩子含混不清的哭喊和求饶声。
录音并不长,但内容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李公子双目赤红,声泪俱下地控诉:“各位!这就是你们供奉的‘名门贵女’!这是她小时候,带人把一个智力残障的同学推进粪坑的录音!我父亲就是因为撞见此事,才被周家处处针对,最终破产!”
全场哗然!
如果说佛跳墙的味道只是疑惑,那这段录音就是一记惊雷!
周婉儿头顶那些原本只是波动的【认同】词条,此刻如同遭遇雪崩,成片成片地剥落、碎裂、消散!
言辙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掌心那枚吸收了【佛跳墙】概念的残卷微微发烫,他以精神力牵引,将现场所有宾客心中升起的【裂痕】与【质疑】两种负面共识瞬间共鸣,然后化作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入了周婉儿的识海!
“啊——!”周婉儿猛然站起,精致的妆容因极度的惊恐与愤怒而扭曲。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失去了所有理智,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对!就是我推的!那又怎么样?他还活该!那种低贱的东西也配跟我进同一所学校?!”
话一出口,满座死寂。
肉眼可见的,她头顶那道【名门贵女】的金色光环,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一道道裂纹迅速蔓延,璀璨的金粉簌簌而落,光芒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
“小姐!”沈砚脸色煞白,疾步上前,手中掐诀,欲施法封住她的口。
“站住!”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拦住了他。
是老饕陈伯,他脸色铁青,盯着周家家主,一字一顿地说:“周老先生,这一口亏,看来我吃了二十年!”
混乱中,言辙悄然退场,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他眼前的镜面浮现出全新的提示:【检测到‘名实共生’结构严重受损,‘金身词条’已进入‘脆弱期’(72小时)】。
他走出庄园,抬头望向城市上空的夜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壳裂了……接下来,该剥壳了。”
与此同时,庄园深处,一间与外界奢华截然不同的密室中。
沈砚再也顾不上风度,近乎粗暴地将仍在疯狂咒骂的周婉儿拖了进来。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没用的废物!家族百年的声名,一夜之间被你毁于一旦!”他低吼着,声音沙哑而冰冷,回荡在空旷的石室里,透着一股不祥的寒意,“但还没完,周家的‘名’,绝不能断在你手里。”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密室中央那张由整块黑沉木雕琢而成,布满了诡异符文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