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夜静得能听见草叶上露水滴落的声响，银辉般的月光淌在楚云帆脸上，勾勒出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可那双泛着灰翳的眸子，却像淬了冰的寒潭，让林小满刚放松的脊背瞬间绷紧。她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右手死死攥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具泛着灵光的枯骨，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楚师兄怎么也在这儿？”她的声音比夜风还轻，尾音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意，“我……我夜里醒了，想着后山清静，出来散散步。”
楚云帆缓步上前，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的目光越过林小满的肩，落在她身后黑黢黢的山洞入口，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师妹倒会选地方，这后山深处鲜少有人来，连巡夜弟子都懒得来，哪算得上‘清静’？”
林小满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擂鼓般撞着胸口。不能让他知道山洞的事！她飞快地转动脑子，目光扫过脚边几株沾着露水的野草，急中生智道：“其实是来找月华草的！我听药房的师兄说，月中夜里的月华草吸足了清辉，用来辅助修炼最好……”
“哦？”楚云帆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没想到师妹不仅剑法精进，对药材也有研究？”
“不过是听人提过几句，算不得研究。”林小满强迫自己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慌乱，反过来问道，“倒是楚师兄，这么晚来这儿，也是为了采药？”
楚云帆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个青釉小药瓶，指尖摩挲着瓶身：“巧了，我最近在炼一批凝气丹，差几味主药，听说后山有，便来碰碰运气。”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再说话。风掠过树梢，带着几分凉意，可空气中却像缠了无形的丝线，每一丝都绷得紧紧的——谁都清楚，对方说的不是实话。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破开夜色，带着清冽的剑气落在两人中间。墨尘踏着月光落地，月白长袍上还沾着几分夜露，他目光先扫过林小满微颤的指尖，又落在楚云帆手中的药瓶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么晚了，在后山做什么？”
楚云帆立刻收敛起笑意，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回大师兄，弟子来采炼药的药材，正好遇上林师妹，她说也来寻月华草。”
墨尘的目光转向林小满，眉梢微蹙，眼中带着询问。
林小满慌忙点头，指尖的力道松了些：“是，大师兄。我最近修炼总觉得灵力滞涩，想采些月华草辅助突破。”
墨尘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的山洞，才淡淡开口：“夜间后山有妖兽出没，采完药就尽快回住处，别多停留。”
“是。”两人齐声应道，声音里都藏着几分如释重负。
可墨尘却没走，只是站在原地，月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林小满和楚云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显然，大师兄是要盯着他们采完药才走。
两人只好散开，在附近的草丛里假装寻找。林小满弯腰拔了几株不知名的野草，眼角却一直留意着楚云帆的动作，见他也只是随意采了些草药，才松了口气。等两人都“采”完药，一前一后地往回走时，林小满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衣上凉得刺骨。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林小满就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连剑都没力气拔下来。
“好险！”剑灵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后怕，“那楚云帆肯定察觉到什么了，方才他看山洞的眼神，都快把洞看穿了！还有墨尘，来得也太巧了，你说他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林小满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走到桌边坐下，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才缓过劲来：“不好说。但现在山洞肯定不能再去了，楚云帆说不定会派人盯着。”
“只能先看看卷宗了，说不定还有漏掉的线索。”剑灵提议。
林小满点点头，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本泛黄的任务卷宗，借着烛火仔细翻阅。卷宗里记录着失踪弟子的姓名、修为和失踪时间，大多是些零散的信息，她翻到最后一页时，手指突然顿住——在页脚的空白处，有一行用淡墨写的小字，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上去的：“所有失踪弟子，最后均曾向传功长老清虚请教修炼之法。”
清虚长老？林小满的眉头瞬间皱紧。那位长老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每次见了弟子，都会耐心地解答修炼上的疑问，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失踪案有关的人。可这行字，又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不得不怀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小满就往传功堂去了。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清虚长老温和的声音，正指点着几个弟子调整呼吸。见林小满来，清虚长老停下话头，笑着点了点头：“小满今日来得早，是修炼上遇到难题了？”
“是，长老。”林小满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最近修炼时，总觉得灵力在经脉里走得不畅快，不知道是不是心法练错了。”
清虚长老耐心地听她描述完，伸手替她把了把脉，指尖的灵力温和地探入她的经脉，片刻后才收回手，笑着说：“没练错，是你最近急于求成，灵力运转得太急了。修炼就像磨剑，得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他说话时，眼神温和，举止自然，没有半分异常。可当林小满故意把话题引到“快速提升灵力”上时，她清楚地看到，清虚长老抚着胡须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长老，”林小满装作好奇的样子，往前凑了凑，“弟子听人说，有些特殊的功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灵力，不知道宗门里有没有这样的功法？”
清虚长老的笑容淡了些，摇了摇头：“那些所谓的‘快速提升之法’，大多是旁门左道，要么会损伤经脉，要么会留下隐患，可不是正途。你踏踏实实修炼，比什么都强。”
回答得滴水不漏，可那一瞬间的迟疑，却让林小满的怀疑更深了。
等其他弟子都走了，传功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林小满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长老，其实……弟子最近在修炼时，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力量，在悄悄吸我的灵力。尤其是在后山的温泉附近，那种感觉更明显。”
她故意隐去了山洞的事，只说温泉附近的异常。
清虚长老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沉了些：“哦？具体是什么感觉？你仔细说说。”
林小满把那种“灵力像被无形的漩涡吸走”的感觉描述了一遍，还特意提到，有一次她在温泉边打坐，差点被吸得灵力紊乱。
清虚长老听完，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最后才叹了口气：“你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后山的温泉附近，清虚长老蹲下身，手指拂过温泉边的泥土，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停在了温泉后方的石壁上。
“这里有阵法的痕迹。”清虚长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而且……这阵法的气息，很像本门失传的‘聚灵阵’。”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本门的阵法？可聚灵阵不是用来聚集灵气的吗，怎么会吸弟子的灵力？”
清虚长老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面石壁，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挣扎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看着林小满，语气沉重：“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处理。”
这话不仅没让林小满放下心，反而让她更怀疑了。她想起卷宗上的话，失踪弟子都曾找过清虚长老，再联想到眼前的阵法，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冒了出来——难道长老也参与了此事？
回到小院后，林小满立刻把这事告诉了剑灵。
“那老头肯定知道内情！”剑灵的声音带着肯定，“他刚才那表情，明显是心里有鬼！说不定他是被人威胁了，也有可能……他本来就是主谋之一！”
“被威胁？”林小满喃喃道，“可他是传功长老，在宗门里地位不低，谁能威胁他？”
“这就不好说了。”剑灵叹了口气，“你最近多盯着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果然悄悄观察着清虚长老。她发现，长老每天除了给弟子上课，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住处，可到了傍晚，却会独自一人往后山去，而且每次回来，脸色都格外凝重，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天傍晚，林小满悄悄跟在清虚长老身后，看着他往后山深处走，最后停在一面光秃秃的石壁前。长老四下张望了很久，确定没人后，才伸出手，按在石壁上，指尖注入一丝灵力。
林小满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面石壁像水波一样泛起涟漪，长老的手竟直接穿了过去——原来这是个幻阵！
等长老走进去后，林小满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石壁，学着长老的样子，将灵力注入指尖，轻轻按在石壁上。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下一秒，她的手就穿过了石壁，没有丝毫阻碍。
犹豫了片刻，林小满咬咬牙，也钻了进去。
石壁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两旁点着幽蓝的烛火，照亮了前方的路。她顺着石阶往下走，越走越觉得阴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走到石阶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密室，密室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周围刻着复杂的符文，正泛着诡异的灰光。
而清虚长老，正站在法阵旁，和一个背对着她的人说话。那人穿着黑色的长袍，背影有些熟悉，林小满的心跳瞬间加速。
“……那几个弟子的灵力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可阵法还不稳定，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清虚长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让林小满浑身一僵——是玄冥长老！
“放心。”玄冥长老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的眼底泛着灰光，和楚云帆的眼睛一模一样，“我已经加固了阵法，下次不会再出纰漏。而且那几个实验品的效果很好，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只要再找几个灵力纯净的弟子……”
他的话突然顿住，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像鹰隼一样扫向林小满藏身的巨石后：“谁在那里？！”
林小满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慌忙往后退，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烛台。“铛”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刺耳，像炸雷一样炸开。
“抓住她！”玄冥长老冷喝一声，抬手就向林小满的方向挥出一道灰黑色的剑气。
清虚长老脸色大变，急忙挡在林小满身前：“不可！她不能伤！”
可玄冥长老的剑气已经射了过来，林小满下意识拔剑格挡，使出了自己最熟练的“咸鱼突刺”。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林小满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
“寂灭剑意！”剑灵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惊呼，“这老家伙修炼的是寂灭剑意！他就是主谋！”
玄冥长老看着林小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居然能挡住我的剑气？有点意思。”
他缓步逼近，周身散发出恐怖的威压，林小满只觉得呼吸困难，连动一根手指都要花很大的力气。就在这时，清虚长老突然挡在她身前，对着玄冥长老急声道：“她不能杀！她是‘那个家族’的后代！如果动了她，我们都会死！”
玄冥长老的脚步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小满：“你说什么？她是……”
“不会错的！”清虚长老急忙说，“上次我给她把脉时，特意检查了她的血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那个家族’的气息！”
玄冥长老的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冷哼一声：“就算她是那个家族的后代，也不能留着她坏事！”
他突然抬手，这次的目标却不是林小满，而是清虚长老！一道灰芒闪过，清虚长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闷哼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
“长老！”林小满惊呼着扑过去，扶起清虚长老，却发现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黑色的毒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玄冥长老冷冷地看着她：“小丫头，要怪就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手时，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两旁的石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幽蓝的烛火摇晃着，随时都要熄灭。
“不好！阵法失控了！”玄冥长老脸色大变，顾不上林小满，急忙冲向密室中央的法阵，双手结印，试图稳住阵法。
林小满趁机背起清虚长老，跌跌撞撞地往石阶上跑。身后传来玄冥长老的怒吼声和阵阵爆炸声，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上跑，直到钻出石壁，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她把清虚长老放在一棵大树下，刚想检查他的伤势，就见长老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放我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小满急忙把他放下，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玄冥长老追上来。
清虚长老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抓住林小满的手，声音微弱：“孩子……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要全信……宗门里……有叛徒……”
“叛徒是谁？是玄冥长老吗？”林小满急切地问。
清虚长老艰难地摇了摇头，手指微微颤抖：“我不能说……但你要小心……玄冥他……”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林小满的身后，声音里带着惊恐：“小心！”
林小满猛地回头，可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等她再转回头时，清虚长老已经没了呼吸，眼睛还睁着，像是死不瞑目。
“长老！”林小满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只感觉到一片冰凉。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厉害——就在她眼皮底下，有人杀了清虚长老，还嫁祸给她！
“快走！”剑灵的声音带着急切，“凶手肯定还在附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小满咬咬牙，刚想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快看！清虚长老死了！”
“林小满怎么在这里？”
“难道是她杀了长老？！”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林小满回头一看，只见一群执法弟子举着剑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执法队长。她心中大骇，转身就跑，可刚跑了几步，就被执法弟子围了起来。
“林小满！你为何要杀害清虚长老？”执法队长的声音严厉，眼中满是怒火。
“不是我杀的！是玄冥长老！”林小满急忙解释，声音都在发抖，“是他在地下密室里杀了长老，还想杀我，后来阵法失控，我才逃出来的！”
“胡说八道！”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玄冥长老从执法弟子身后走出来，脸上带着悲痛的神色，眼眶通红，“我赶来时，就看到你站在长老的尸体旁，手里还握着剑！清虚长老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下此毒手？”
林小满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她看着玄冥长老悲痛的表情，看着执法弟子们愤怒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真的不是我……”她还想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