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刺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漫过蹲在山壁下的三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肆虐的风雨声都在这一刻被那无声却沉重无比的军魂煞气压了下去。林诗语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紧紧抓住江景辞衣角的手关节捏得发白。
江景辞如同一块矗立在激流中的礁石,纹丝不动。他收敛了所有生机与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谨慎地观察着前方。他能感觉到,这支阴兵队伍庞大得超乎想象,那凝聚了千年不散的战争执念所形成的煞气,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瞬间崩溃。
漆黑的雾气缓缓流淌,占据了整条盘山公路。雾气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清晰。它们穿着样式古老的残破铠甲,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暗沉的血锈。手中的兵器——长戈、断剑、锈矛——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冰冷的死亡光泽。它们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头盔下两点幽绿或暗红的光点,那是它们不灭的战意与怨念所化。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声响。只有那千万双脚同时踏在地面上引发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沉重共鸣,一声声,敲打在人的心尖上。它们队列森严,步伐整齐划一,仿佛依旧在执行着生前的某项军事任务,沉默地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
江凌雪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屏幕已经完全被红色覆盖,发出持续而尖锐的蜂鸣,但她早已将其紧紧捂住,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心中充满了震撼。这并非寻常的鬼物作祟,而是一段被凝固的、充满悲壮与惨烈的历史片段,因某种未知原因在此刻重现。强行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阴兵的队伍仿佛没有尽头,一列接着一列,从浓雾中走出,又消失在另一侧的雾气里。那冰冷的煞气几乎要将人的思维冻结。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过于紧张,或许是阴气侵体,蹲在江景辞身后的林诗语,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咳嗽!
“咳……”
在这死寂般只有灵魂脚步声的环境里,这声微弱的咳嗽,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刹那间,仿佛整个阴兵队伍都“顿”了一下!
那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中,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靠近他们这一侧,走在队伍边缘的几个阴兵,那模糊头颅上的幽暗光点,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精准地“盯”住了山壁下的三人!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带着审视与敌意的冰冷煞气,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瞬间刺向三人!
“呜——!”
一直强自镇定的林诗语,被这恐怖的凝视和骤然加强的压迫感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她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江景辞眼神一凛!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就在那几个阴兵似乎要脱离队伍,朝着他们迈步而来的瞬间,江景辞猛地抬起了头!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而是将自身那经过千锤百炼、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与凛然正气,如同实质般轰然释放!
那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精神层面、意志层面的抗衡!
他目光如电,毫不避让地迎上那些阴兵“投”来的视线,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挑衅,只有一种如同山岳般沉稳、如同利剑般锋锐的坚定意志!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此路可过,但此间生人,不容侵犯!
那无形的意志碰撞,在空气中激荡起一圈圈肉眼不可见、却能让灵魂感知到的涟漪!
那几个试图靠近的阴兵,脚步猛地一顿,幽暗的光点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仿佛遇到了某种它们无法理解、却又本能感到忌惮的存在。它们僵立在原地,似乎在“犹豫”。
整个阴兵队伍的行进速度,似乎也因此受到了细微的影响。
江凌雪趁机一把将几乎软倒的林诗语完全搂在怀里,同时另一只手快速从应急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犀角状物品——那是用特殊处理的犀角制成的“辟邪香”,她迅速将其掰断,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盎然生机的气息弥漫开来,暂时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圈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防护地带。
江景辞维持着那强大的意志威慑,与那几个阴兵,以及整个阴兵队伍散发出的庞大煞气无声地对峙着。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样做对他的消耗极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几名阴兵最终没有继续靠近,它们幽暗的光点从江景辞身上移开,重新转向行进的方向,迈着僵硬的步伐,融入了无声前进的洪流之中。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节奏,冰冷的雾气裹挟着无尽的军魂,继续它们未完的征程。
江景辞缓缓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直到那支庞大的阴兵队伍的最后一丝影子也消失在盘山公路的尽头,那令人窒息的沉重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风雨声中。
周围那刺骨的阴寒开始缓缓消散,温度似乎回升了一点。车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重新亮起,林诗语的手机也发出了开机的音乐声。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只有风雨的夜晚。
但三人都知道,刚才经历的一切,绝非幻觉。
林诗语脱力地靠在江凌雪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江景辞转过身,看着她们,目光落在林诗语苍白泪湿的小脸上,冷硬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心疼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