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金库的楼梯狭窄而陡峭,空气潮湿冰冷,那股金属锈蚀和旧纸张的气味愈发浓重。手电光柱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晃动,映出斑驳的阴影。
罗盘指针在这里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十分古老的包钢大门,门上有一个巨大的、早已锈死的转盘锁。此刻,这扇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更加浓郁的阴冷和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我的……”
“……都是我的……”
“……谁也别想……拿走……”
模糊而执拗的低语,伴随着仿佛永无止境的、虚幻的硬币清点声,从门后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江凌雪示意江景辞稍等,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圆形大厅。墙壁是厚重的混凝土,上面布满了废弃的管道线和早已断电的照明系统。大厅中央空空如也,但在地面、墙壁上,却残留着一些模糊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画出的、类似古代钱币和账本符号的痕迹,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动。
而在大厅最里面的阴影中,一个模糊的、穿着上世纪中叶银行职员制服、戴着圆框金丝眼镜的虚影,正背对着他们,伏在一个早已不存在的柜台上,肩膀耸动,双手飞快地做着点钞和记账的动作。那冰冷的、充满占有欲的怨念,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钱柜鬼似乎察觉到了闯入者,它点钞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令人不适的金属摩擦声和低语声戛然而止。
整个地下金库陷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然后,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完全没有眼白、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如同古钱币方孔般漆黑空洞的“眼睛”!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凝固了的、对财富的极致贪婪和守护欲。
“……窃贼!”
“……滚出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冰冷的、带着金属刮擦感的意念,如同冰锥般刺向两人!与此同时,地面上那些暗红色的符号骤然亮起诡异的红光!
“咔嚓!”“哐当!”
他们头顶上方,一段早已废弃、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突然断裂,带着千钧之力,朝着两人当头砸落!同时,侧面墙壁上一扇沉重的、原本固定的铁皮柜门猛地弹开,如同铡刀般横扫过来!
攻击并非直接针对肉体,而是利用环境制造致命的“意外”!这正是钱柜鬼惯用的伎俩!
“小心!”江凌雪娇叱一声,身形灵活地向后疾退,同时甩出两张“金刚符”,符箓化作淡金色的光盾,堪堪挡住砸落的管道和横扫的柜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更多的“意外”接踵而至——脚底的地砖莫名松动打滑,墙角的杂物无风自动滚落袭来!整个金库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江凌雪左支右绌,虽然能抵挡,但在这种无处不在的“意外”攻击下,显得十分被动,根本无法靠近钱柜鬼的本体。
而江景辞,站在攻击的边缘,冷眼看着这一切。那些飞来的杂物、松动的地砖,在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时,竟会诡异地出现一丝偏差,仿佛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拒人千里的气场无形中推开或削弱了。
他看着那个在金库深处,用那双钱孔般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的鬼影,看着它那副将这片早已一无所有的废墟视为禁脔的偏执模样。
一种极其强烈的、荒谬的共鸣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守护?
他何尝不是在守护?守护着他那早已破碎不堪、一文不名的“心意”,守护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像个守财奴一样,将那名为“林诗语”的伤口紧紧捂在怀里,不容任何人触碰,甚至不容自己细看,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又或者是……唯一能证明他曾经活过、动心过的证据。
这鬼物守护着虚无的财富,他守护着虚无的过去。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厌弃,不知是对那鬼物,还是对他自己。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待妹妹的指令,也没有贸然冲上去。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双戴着名贵腕表、却掩饰不住消瘦的手,缓缓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刚才闪避而微微歪斜的领带结。
然后,他朝着那钱柜鬼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步伐沉稳,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审视。
“你的?”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在这混乱的金库里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加掩饰的嘲讽,“这里,还有什么,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