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威严的呵斥如同实质的重锤,敲打在江凌雪的心神之上,让她气血一阵翻涌,连忙运转法力才勉强稳住。她能感觉到,这声音中蕴含的并非恶意,而是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与权威,是维护阴阳秩序的法则之力。
她立刻躬身,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阴差大人息怒!晚辈乃阳世修行者,并非有意冲撞神驾!只因近日有生人于此失踪,特来查探,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告知缘由?”
厂房内沉默了片刻,只有那沉重的铁链声依旧规律地响着,仿佛在审视着外面的两个不速之客。
过了一会儿,那闷雷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阳寿已尽,拒捕潜逃之恶魂,藏匿于此,吾奉命擒拿。尔等生人,速速离去,免受池鱼之殃!”
话音未落,厂房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惨嚎!那声音属于一个年轻男性,正是之前失踪的另一个年轻人!
“不!不要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
伴随着惨嚎,是铁链骤然收紧的“铿锵”声,以及某种东西被强行拖拽的摩擦声!
江凌雪脸色一变,她听出那年轻人的魂魄正在被强行拘拿!虽然阴差执法,天经地义,但那声音中的绝望让她心生不忍。她下意识地想再开口,或许能为那年轻人求个情,看看是否罪不至死。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瞬间,身旁一直沉默如同冰雕的江景辞,却忽然动了。
他并非上前,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头,那双死寂的眼睛,穿透了歪斜的铁门缝隙,望向了厂房内部那一片深沉的黑暗。他的目光,仿佛落在了那正在执行刑罚的阴差身上。
他没有敬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任何情绪。那眼神里,只有一片虚无的、近乎挑衅的……平静。
仿佛在说:勾魂?索命?与我何干。这世间法则,又与我何干。
他这种彻底超脱(或者说彻底绝望)的态度,似乎引起了厂房内那位存在的注意。
铁链拖拽的声音微微一顿。
那闷雷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再次响起,这次却是直接针对江景辞:
“嗯?汝这生人……倒是有趣。”
“身绕死气,心若枯井……徘徊于阴阳边界,却又并非将死之人……”
“汝……在求死?”
最后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江凌雪的心上!她惊恐地看向哥哥。
江景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双死寂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瞬间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充满了无尽荒凉与自嘲的弧度。
阴差的话,像一面镜子,赤裸裸地照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状态——他在求死。不是主动寻死,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湮灭,对生的彻底放弃。
厂房内的阴差似乎得到了答案,不再关注他。铁链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那年轻人魂魄最后一声微弱的、充满了无尽悔恨的哀鸣,最终彻底消失在厂房深处,仿佛被拖入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死气开始缓缓消散。阴差,带着它的囚徒,离开了。
厂区恢复了荒芜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凌雪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她不仅因为亲眼目睹(或者说听闻)了阴司勾魂而震撼,更因为阴差对哥哥的那句判词而魂不守舍。
“汝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