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辞那一步踏出,如同在粘稠的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魔音侵蚀的冰雕,而是变成了一个主动燃烧自身、对抗绝望的火炬。
那蕴含着无数负面情绪的魔音风暴,在撞击到他这股纯粹由痛苦与意志凝聚而成的反抗之力时,竟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尖锐的、仿佛被灼伤的嘶鸣!围绕在他周围的暗红色怨煞之气,也被这股惨烈的“生”之气息逼退了几分!
“哥!”江凌雪看到这一幕,又惊又喜。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破妄之瞳”全力运转,瞬间看穿了九头鸟九个头颅之间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连接点——那是它力量循环的核心,也是其弱点所在!
“它的弱点在头颅连接处!同时攻击!”江凌雪厉声喝道,同时双手急速结印,将体内所有灵力,连同“破妄之瞳”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注而出!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莹白色光矛在她手中成型,带着撕裂一切虚妄的气势,射向九头鸟脖颈处那能量最紊乱的一点!
与此同时,江景辞也动了!他没有法器,没有灵力,但他有那一往无前的意志和一副早已不在乎生死的身躯!他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妖鸟,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他的目标,同样是那脖颈的连接处!
他奔跑着,脑海中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林诗语那双死寂的眼眸,是她手臂上狰狞的伤痕,是电话里那声冰冷的“别再管我”……所有这些画面,都化作了焚心的火焰,推动着他,燃烧着他!
“吼——!”
九头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九个头颅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更加狂暴的魔音和实质化的暗红色冲击波如同火山喷发般涌出!它挥动巨大的翅膀,带起腥臭的狂风,利爪闪烁着寒光,抓向冲来的江景辞!
江凌雪射出的莹白光矛后发先至,精准地命中了那能量连接点!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光矛与怨煞之气剧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能量乱流!九头鸟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嘶鸣,脖颈处的能量连接明显变得不稳定,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就是这一瞬间!
江景辞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无视那抓向自己的利爪和扑面而来的冲击波,眼中只有那个近在咫尺的、不断扭动的脖颈!他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焚心的火焰,都凝聚在了拳头之上,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向了那被光矛削弱的位置!
“嘭!!”
一声闷响,并非血肉碰撞的声音,而是某种邪恶核心被强行撼动的巨响!江景辞的拳头深深陷入了九头鸟脖颈那暗紫色的羽毛中,他感到一股阴冷狂暴的能量顺着手臂反噬而来,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着那股由痛苦转化而来的力量!
“给我……死!!”
“桀——!!!”
九头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惊恐与痛苦的尖啸!它脖颈处的能量连接在内外夹击下,终于彻底崩断!九个头颅如同失去了支撑,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彼此甚至开始互相撕咬!
庞大的妖躯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塌,砸在地面上,激起漫天尘土!暗红色的怨煞之气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四散、消融!
江凌雪脱力地跪倒在地,看着那在尘土中逐渐停止挣扎、最终化作缕缕黑烟消散的九头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了。
她看向哥哥的方向。
江景辞站在九头鸟消散的地方,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微微喘息着。他的拳头一片血肉模糊,手臂上更是布满了被怨煞之气侵蚀的黑色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他站得很直。
他缓缓收回拳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又抬头望向远方那片依旧黑暗,却仿佛干净了许多的夜空。月光洒在他身上,照亮了他脸上未干的汗水和那双……不再死寂,却盛满了无尽疲惫与深沉痛楚的眼睛。
冰封的心,似乎在刚才那焚尽一切的火焰中,被强行融开了一道裂痕。涌出来的,是更加汹涌,也更加真实的痛苦。
他除掉了为祸的九头鸟。
可他心中的魔障,那个让他爱不得、恨不得、放不下的女子,又该如何面对?
江凌雪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眼中那复杂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轻轻递过去一瓶水。
“哥……”
江景辞没有接水,也没有看她。他只是望着远方,许久,才用沙哑到极点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她……到底要怎么样……”
这句话,不像质问,更像是一声疲惫到极致、茫然无措的叹息。
夜风吹过,带着劫后余生的清凉,也吹不散那弥漫在两人之间,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