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的回归，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据点守军残存的斗志。火力更加凶猛地倾泻，暂时压制住了试图趁乱冲击的“撕裂者”和那台受损踉跄的“践踏者”。
阿亮亲自带人冲出暗门，接应着浑身浴血、步伐有些虚浮的凌撤回围墙之内。刚一进入相对安全的区域，凌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若非阿亮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那个被银色丝线侵入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细微的、仿佛烙印般的淡银色痕迹，隐隐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医疗兵！快！”阿亮嘶吼着，小心地将凌平放在担架上。
林风在队员的搀扶下，也从制高点踉跄着走了下来。他的状态同样糟糕，脸色比凌好不了多少，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离心机里旋转，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不断袭来。强行连接并干预“执行者”的精神囚笼，对他精神力的透支远超想象。
“风哥！你怎么样？”小瑶从指挥部冲了出来，看到林风的样子，眼泪又涌了出来，连忙和另一名队员一起扶住他。
“还……死不了。”林风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凌……情况如何？”
“生命体征稳定，但意识波动很微弱，像是深度昏迷。”随队医疗员快速检查后汇报，“那个银色印记……很诡异，我们的设备检测不到任何异常能量残留，但它就是存在。”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肉体上的伤势容易恢复，但意识层面的创伤，以及那个神秘的印记，才是最大的隐患。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执行者”那边新的动静。
或许是凌的脱困和“践踏者”的受挫让他意识到，这块骨头比预想的还要难啃，又或者他那种诡异的精神攻击并非可以无限制使用。只见那悬浮的银色身影，周身流动的数据光晕缓缓平复，他再次抬起手，却不是攻击，而是向着前方的钢铁洪流做了一个手势。
原本攻势凶猛的“撕裂者”集群，如同接到指令的潮水，迅速后撤，脱离了与围墙守军的接触。那台受损的“践踏者”也在另外两台完好的同伴掩护下，缓慢地向后退去。四架“毒刺”攻击机也停止了俯冲扫射，在高空盘旋警戒。
敌人……暂时撤退了？
围墙上残存的守军们，看着如同退潮般远去的钢铁身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烈的枪炮声骤然停歇，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在空气中回荡，反而显得格外寂静。
“他们……退了？”一个年轻的队员扶着灼热的枪管，喃喃自语，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恐和血污。
“妈的，算他们跑得快！”阿亮骂了一句，但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脱。他环顾四周，围墙上下遍布弹坑和焦痕，许多熟悉的兄弟倒在了血泊中，再也站不起来了。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
“不要放松警惕！各单位检查伤亡，抢修工事，补充弹药！小心敌人佯退！”凌虽然倒下，但她的副手接替了指挥，嘶哑着声音下达命令。所有人都知道，这很可能只是暴风雨间歇的平静。
林风在小瑶的搀扶下，回到了指挥部。王叔正在带人紧急修复在刚才炮击中受损的部分设备和能量线路。看到林风虚弱的样子，王叔也是吓了一跳。
“林工，你这……”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林风摆了摆手，强撑着坐到椅子上，“核心情况怎么样？”
“护盾过载严重，能量回路烧毁了百分之三十，需要时间更换和冷却。不过核心本体没事，‘星火’II型的底子确实够硬！”王叔汇报道，语气中带着后怕和庆幸。
林风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主屏幕。上面显示着无人机追踪拍摄的敌方撤退画面。那三台“践踏者”和剩余的“撕裂者”在后退了数公里后，便停了下来，开始构筑简单的防御阵型，俨然是一副准备长期围困、等待后续的架势。而那个银色的“执行者”，则依旧悬浮在阵型中央，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面具下那两点幽蓝光芒，偶尔会扫过曙光据点的方向，冰冷而深邃。
“他们在等什么？”小瑶一边给林风递过一杯提神的功能饮料，一边疑惑地问道，“以他们的兵力，虽然刚才受挫，但继续强攻，我们未必能撑太久。”
林风喝了一口饮料，那略带刺激的味道让他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丝。他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缓缓道：“他们在等我们露出破绽，或者……在等我们耗尽资源和意志。‘肃清协议’的目标是彻底抹除，他们不介意多花点时间，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而且……”
他顿了顿，想起了那个异常深空信号和“执行者”与之呼应的能量特征：“我怀疑，他们的主要目标，或许并不仅仅是我们。我们这里，可能只是某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或者……一个‘诱饵’。”
“诱饵？”小瑶瞪大了眼睛。
“只是猜测。”林风没有深入，他现在也没有更多证据，“小瑶，之前让你分析的，那个深空信号以及‘执行者’能量的特征频率，有更进一步的发现吗？”
提到这个，小瑶立刻来了精神，她快步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复杂的频谱分析图：“风哥，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研究！有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发现！那个深空信号，以及‘执行者’能量中蕴含的某种底层‘背景频率’，它们……它们似乎都在进行一种极其缓慢的、规律性的‘偏移’！”
“偏移？”
“对！就像是……像是在跟随着某种既定的‘坐标’或者‘韵律’在细微地调整自身！而且，这种偏移的规律，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小瑶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啊！我想起来了！有点像……有点像旧时代天文记录里，那种由于星系本身运动造成的‘宇宙背景辐射’的长期周期性红移现象！但速度和模式又不太一样！”
宇宙背景辐射？星系运动？
林风的心中猛地一动！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海。
难道……“星环”的主力东移，甚至发动“肃清协议”，其根本原因，并非完全是为了他或者他手中的芯片，而是为了……追逐或者回应那个来自深空的、不断“偏移”的信号？那个信号，是否代表着某个即将抵达、或者正在发生变化的……“天体事件”？
而这个“执行者”，他那种超越常规科技的力量，是否也与这种宇宙尺度的现象有关？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他们曙光据点，无疑是被卷入了一个远超他们想象层面的巨大漩涡之中。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的队员突然报告：“报告！接收到来自‘铁砧’前哨站的加密通讯！优先级……最高！”
林风精神一振：“接过来！”
灰雀那熟悉的声音传来，但这一次，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促：“林风先生！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我们监测到‘星环’主力部队在你们方向停止了大规模军事行动，转为围困态势。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设在西部边境的高灵敏度深空观测站，刚刚捕捉到了一组极其强烈的、来源不明的引力波信号爆发！信号源似乎在快速移动，其轨迹推算……最终指向，正是你们所在的东部区域！维克托莉亚会长判断，这极可能与‘星环’的异常动向有关！她让我提醒您，真正的危机，可能才刚刚开始！‘星环’所图甚大！”
引力波信号爆发！快速移动！指向东部区域！
灰雀传来的信息，如同最后一块拼图，瞬间印证了林风那大胆的猜想！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指挥部的穹顶，望向了那无尽深邃的、正在传来未知低语的星空。
敌人的暂时撤退，并非仁慈，而是因为……更大的风暴，正在宇宙的尺度上，悄然酝酿，并朝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废土，呼啸而来。
他们所面临的，将不仅仅是地面的钢铁洪流和一个强大的“执行者”，更可能是一场……来自星海的、无法想象的剧变。
林风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疲惫和伤痛依旧折磨着他，但他的眼神，却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
“通知下去，抓紧一切时间休整、修复、备战。”
他对着指挥部内所有看向他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兄弟们，我们之前打的，只是前哨战。”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算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