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自有其涌动的方向。
云棠开始有意识地利用陆烬给予的有限资源。她不再仅仅翻阅那些幼稚的童话,而是向系统099请求,学习最基础的星际通用语文字和语法。她的“笨拙”成了最好的掩护,陆烬看到她对着光屏上简单的字符皱眉苦思,只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打发被圈养的无聊时光,并未深究,甚至偶尔会在她“不小心”念错音节时,投来一瞥难以解读的目光。
然而,在无人察觉的意识深处,一场变革正在发生。随着云棠对自身灵魂力量感知的加深,以及系统099的引导,她开始尝试在陆烬精神力监控的间隙,进行一种极其隐秘的冥想。她将意识沉入识海,那里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逐渐显露出朦胧的轮廓——一片微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正中央,悬浮着一颗如同种子般、缓缓搏动的光核。这便是她灵魂本源的具象化。
【宿主,您的意识海稳定度提升5%,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增强。】系统099汇报着进展,【虽然依旧微弱,但已初步具备在极端情况下进行有限自我保护的基础。】
这微小的进步,却给云棠带来了巨大的鼓舞。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亲手点燃了一星属于自己的烛火,尽管微弱,却意味着希望。
陆烬似乎执着于扮演“温和”掌控者的角色。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夜晚的汲取,白天的“互动”也变得频繁起来。
这日,他带回了一个精致的金属手环,样式简洁,镶嵌着一颗流转着微弱能量的淡紫色晶石。
“戴着。”他将手环套在云棠纤细的手腕上,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能稳定你的精神力场。”他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仿佛全然为了她的“健康”着想。
【扫描完成:手环内置监控及定位装置,能量晶石会持续释放低频波动,潜移默化增强佩戴者对释放者的依赖感。】系统099立刻揭示了真相。
云棠看着手腕上那冰凉精致的“礼物”,心中一片冷然。他一边用永不凋谢的玫瑰象征虚假的温柔,一边用科技的手段编织着更牢固的枷锁。
她抬起头,对着陆烬,露出了一个符合“笨蛋美人”设定的、带着些许依赖和欢喜的浅笑:“很漂亮……谢谢。”
她接受了手环,如同接受那朵假花。但在低头的瞬间,眼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她开始调动刚刚稳固些许的意识海,尝试着在灵魂本源周围,构筑起一层极其纤薄、几乎无法察觉的屏障,试图隔绝那晶石带来的影响。
这个过程艰难而缓慢,如同用发丝编织渔网去拦截潮水。但每一次成功的隔绝,都让她对自身力量的运用多了一分信心。
平衡的打破,来得猝不及防。
这夜,陆烬的精神图景毫无征兆地再次掀起狂暴风浪。并非因为外界刺激,更像是积攒已久的黑暗与痛苦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即便紧抱着云棠,汲取着她的气息,那片“荒芜”中的风暴也未能完全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在梦中发出压抑的痛苦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浸湿了额发。缠绕着云棠的精神力变得混乱而尖锐,如同失控的刀锋,无意识地切割着她的意识边缘,带来阵阵针扎似的剧痛。
【警告!男主精神图景陷入周期性紊乱!宿主意识受到波及!建议立刻进行深度疏导或强制脱离!】系统099紧急提示。
强制脱离?她做不到。深度疏导?那意味着更深的链接,更危险的沉沦。
看着陆烬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痛苦的神情,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云棠心中涌动。有恐惧,有怜悯,还有一种……不甘于只是被动承受的冲动。
她想起自己那微小的、刚刚稳固的意识海,想起那颗搏动的光核。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她没有试图挣脱他混乱的精神力,反而主动放松了自己的意识防线,但不是任由他掠夺,而是引导着自身灵魂本源那纯净的力量,如同最细腻的涓流,主动迎向那狂暴的“刀锋”。
不是对抗,而是包裹,是安抚。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量的输出,模仿着之前深度链接时感受到的频率,试图用自己的“秩序”,去中和他的“混乱”。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如同在雷暴中放飞一只脆弱的纸鸢。一旦控制不当,她的意识海很可能被瞬间撕碎。
然而,奇迹般地,当她那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力量触碰到陆烬狂暴的精神乱流时,那混乱的锋芒竟真的出现了一丝凝滞,随即,如同冰雪遇上暖阳,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消融迹象。他精神图景核心处那片由她滋养出的“绿洲”,仿佛也得到了支援,顽强地抵抗着风暴的侵蚀。
陆烬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混乱的精神力缠绕也变得稍微有序了些许。
云棠不敢有丝毫松懈,持续着这艰难而精密的操作,直到精神力耗尽,意识海传来阵阵虚脱的刺痛,才不得不停下来。
她疲惫地瘫软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陆烬似乎并未完全清醒,但在本能驱使下,他将她搂得更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混乱的精神力依旧缠绕着她,却不再带来刺痛,反而像是迷途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带着一种依赖的惯性。
清晨,陆烬醒来时,精神似乎比昨夜稳定了许多。他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似乎只是因他昨夜“躁动”而未休息好的云棠,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确认后的深沉满足。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昨晚……”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吵到你了?”
云棠蜷缩在他怀里,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扮演着困倦与顺从。
只有她自己知道,昨夜那场无声的、危险的尝试,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仅仅是药引。
她开始尝试,成为那个……能够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用药剂量”的人。
这细微的转变,如同在看似坚固的冰面上,凿开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痕。无人知晓,这裂痕之下,涌动着怎样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