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沙发上的危险博弈后,顾临深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异的静默期。他不再用那种充满侵略性的亲密举动来标记所有权,甚至连惯常的凝视都变得克制。他像是在重新划定界限,又像是在布设一个更为精密的陷阱。
然而,那个被林珊提及、被顾临深严防死守的“左边第二个抽屉”,却像一枚深埋在平静表象下的磁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危险的吸引力。云棠清楚地知道,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可能释放出毁灭一切的灾厄,也可能……是照亮黑暗的唯一火种。
她开始更细致地观察顾临深的生活节奏。他每周三晚上会雷打不动地进行长达两小时的线上国际金融课程,期间书房需要绝对安静,且通常会关闭内部监控以确保网络稳定。这,是她唯一能捕捉到的、短暂且规律的空隙。
决心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凝聚。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渴望掌握自身命运的本能,压倒了它。
周三夜晚如期而至。窗外月色被薄云遮掩,只透出朦胧的清辉。别墅内一片死寂,只有顾临深书房门缝下溢出的微弱光线,以及他透过门板隐约传来的、低沉而流畅的英文授课声,证明着里面的世界仍在运转。
云棠穿着一身深色衣物,像一抹游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与书房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她必须快,必须精准。
她走到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左边第二个抽屉,黄铜锁扣在台灯暖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枚细长坚韧的特制发卡——这是她过去在剧组底层摸爬滚打时,无意中学到的一点“小技巧”,从未想过会用在这样的地方。
冰凉的金属探入锁孔,她的指尖因极度专注而微微颤抖。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时刻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心跳掩盖的响动。锁舌弹开。
云棠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她毫不犹豫地、极其缓慢地拉开了抽屉。
没有想象中的机密文件,也没有惊世骇俗的照片。抽屉里异常整洁,只有几份用牛皮纸袋封存的、似乎有些年头的文件,以及……一个深蓝色、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静静地躺在最上方。
U盘。这才是真正核心的秘密载体。
她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将U盘攥入手心,冰凉的触感瞬间穿透皮肤。她小心地将抽屉恢复原状,锁扣归位,抹去一切痕迹。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就在她准备撤离时,书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忽然发出极轻微的电流嘶声——那是顾临深课程结束、设备切换的前兆!
云棠瞳孔骤缩,全身血液几乎倒流。她像受惊的夜行动物,以最快的速度闪出休息室,几乎是同时,书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
云棠背贴着走廊冰凉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能听到顾临深走出书房,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似乎是去厨房倒水。
她屏住呼吸,攥紧掌心那枚滚烫的U盘,一步步挪向楼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寂静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就在她的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顾临深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响起,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还没睡?”
云棠的脊背瞬间僵直。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困倦的平静。“正要上去。顾先生您课程结束了?”
顾临深就站在客厅与餐厅的交界处,手里端着一杯水,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修长。他没有开大灯,只有厨房区域的感应灯在他身后晕开一圈模糊的光晕,让他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审视,没有质疑,只是平静地、长久地注视着。那目光,却比任何锐利的逼视都更让云棠感到心惊肉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踱步向她走来。
云棠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跟抵在楼梯边缘。
顾临深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书房的墨香。他没有再靠近,只是微微俯身,抬起手。
云棠的心脏几乎停跳。
然而,他的指尖并未伸向她藏着U盘的手,而是轻轻拂开了她颊边一缕不知何时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错觉,指尖却冰凉。
“夜里凉,”他的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别到处乱走,容易……着凉。”
“着凉”两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一块冰,砸进云棠的心底。
他知道了?他在警告她?
云棠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试图从他深邃的眼底读出些什么。但那里面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谢谢顾先生关心,我会注意。”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顾临深直起身,没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水杯,转身重新走向书房的方向。
云棠站在原地,直到书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她才仿佛虚脱般,靠在了楼梯扶手上,掌心已被U盘的棱角硌出深痕,内衣也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短暂的对话,那看似平常的举动,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令人胆寒。他像是一个早已布好棋局的棋手,冷眼看着棋子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挣扎。
而她,这个窃取了火种的囚徒,手握着的,究竟是通往自由的密钥,还是引爆自身的炸弹?
回到客房,反锁上门。云棠摊开手掌,那枚深蓝色的U盘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它沉默着,却重若千钧。
下一步,该如何读取其中的内容?在哪里读取?这窃取来的火种,是会照亮前路,还是将她连同这座牢笼,一同焚为灰烬?
夜色,愈发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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