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别墅一楼的大厅里弥漫着家常的温馨。
夏林勤快地收拾着碗筷,夏铁则已经切好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
黄政、杜玲、杜珑以及夏林夏铁兄弟,难得地聚在一起,像一家人般坐在沙发上闲聊。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八点半,黄政出于职业习惯,拿起遥控器,将电视调到了东平卫视。
“欢迎收看东平卫视《改革前沿》特别报道,我是本台记者林晓。”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林晓干练的身影。
她一身简洁的职业套装,站在略显陈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花湖水表厂车间背景下,面对镜头,神情专注。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历城市花湖区花湖水表厂。
根据省政府与历城市政府的联合调研与规划,该厂已被确定为第一批可以进行所有制改革并予以保留的重点大型国企之一。
今天,我们请来了水表厂的厂长李明同志,请他来谈谈,水表厂在改革进程中,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镜头转向了一旁的李明。他穿着厂服,头发梳得整齐,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和疲惫。
他对着话筒,声音洪亮却透着一丝沉重:
(“林记者好,各位观众好。我们水表厂,说实话,不缺市场,不缺订单!我们缺的是效率,是竞争力!
厂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设备严重老化。很多核心机床,还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时候的‘功勋设备’,服役超过半个世纪了!
精度跟不上,稳定性差,导致生产过程中半成品报废率居高不下。
这直接推高了我们的成本,削弱了价格优势。
所以,当前最紧迫的,就是解决资金问题,进行全面的设备更新换代!”)
林晓适时追问:“李厂长,如果要对全厂的设备进行一次彻底的更换升级,初步预估需要投入多少资金?”
李明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凝重:“我们厂领导班子和技术部门已经做了详细的预算和规划,要完成全面技术改造,达到国内同行业先进水平,初步估算,至少需要投入三个亿!”
“三个亿!”林晓适时地表现出惊讶,引导着观众的注意力,“这确实是一笔巨大的投入。那么,如果引入战略投资,这笔资金投入,预计将占据改制后新公司多少股份呢?”
李明沉吟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
(“按照初步的资产评估和融资方案测算,三个亿的资金投入,考虑到我们厂的品牌、市场渠道和部分尚可使用的资产,预计将占据新公司不低于百分之九十的股权。
当然,具体的股权比例还需要专业的审计和评估机构来确定。
目前,省政府和市政府对我们厂的改革非常重视,正在积极帮助我们想办法筹集资金,寻找合适的战略合作伙伴。”)
“好的,谢谢李厂长的坦诚介绍。”
林晓将镜头拉回自己:
(“观众朋友们,从李厂长的话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花湖水表厂的改革,核心瓶颈在于巨额的资金投入。
可以说,只要能够引入足够的资本,完成技术升级,水表厂的成功改革便大有希望。
我们期待看到水表厂能够早日突破瓶颈,焕发新生。
关于花湖水表厂以及全省国企改革的后续进展,本台记者林晓将持续为您跟踪报道。感谢您的收看!”)
报道结束,电视里开始播放广告。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夏铁率先咂咂嘴,打破了沉默:“嚯!讲来讲去,还是钱的问题嘛!三个亿啊,又不是三百万,现在这经济环境,哪个冤大头会拿这么多钱去冒这个险?国企包袱重,谁知道投进去会不会打水漂。”他性格直爽,说的是大实话。
杜玲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她双手捧心,眼睛亮晶晶的:“我老闺真漂亮!太有范儿了!这镜头感,这气场,比在京城的时候更稳了!”她为自己的闺蜜感到由衷的高兴。
一直安静观看的杜珑,纤细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秀眉微蹙,忽然开口,声音清冷而理性:
(“三个亿……并非一定要一次性投入。
是否可以分阶段、分批次进行?比如,先投入五千万到一个亿,更换最核心、对产品质量影响最大的关键设备。
提升主力产品的合格率和竞争力,实现初步盈利和现金流改善后,再用利润和新的融资进行下一轮改造。
这样既能降低投资方的风险,也能让改革稳步推进。”)
黄政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杜珑:“珑珑,你对这个项目有想法?”他深知自己这位小姨子在商业上的敏锐度和杜家背后的资源。
杜珑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疏离:“没兴趣。清源电池目前正全力开拓海外市场,资金和精力都聚焦在那边。没有必要分散资源,除非……”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着黄政,“这个项目由你亲自来主导推动,并且能确保足够的掌控力,避免资金和改革方向出现偏差。”
黄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杜家的资源可以支持,但前提是项目必须在他的有效影响之下,确保改革成果。
他神色一正,解释道:“珑珑,这个水表厂是郑省长亲自抓的第一个改革示范项目,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它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后续全省国企改革的士气和进程,大姑父(郑省长)的压力很大,也非常被动。”
杜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看似随意地提点道:“你可以找雯雯试试。”
“雯雯?”黄政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雯雯?”
旁边的杜玲立刻想起来了,插话道:“老公,你忘了?就是石泉门乡工业园那里,科强至高线路板厂的丁爱国老爷子的宝贝孙女,丁雯雯啊!过年的时候她还打过电话拜年呢,挺精明能干的一个姑娘。”
“哦!想起来了!”黄政恍然大悟,“丁老爷子的孙女,现在好像是在负责家族的投资业务?”他印象中,丁家资本雄厚,在东南沿海一带投资了很多实业。
杜珑接过话,确认道:“嗯,现在丁家新的投资业务,基本是丁雯雯在负责决策。丁老爷子年事已高,已经不管具体事务了。她们家族风格比较稳健,对投资实体工业和有政府背景的项目比较感兴趣,你可以接触一下。”
黄政认真思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这倒是个路子。丁家的资本实力是够的,而且投资实业经验丰富。行,我明天上班后,先征求一下大姑父的意见,如果他认为可行,我再通过正式渠道或者私下方式联系丁雯雯。”
正事谈到一段落,杜玲伸了个懒腰,娇声道:“哎呀,你们别一坐下就聊工作嘛,严肃死了。找点娱乐活动好不好?打牌?看电影?或者我们玩……”
她的话还没说完,黄政就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嘴角噙着一丝温柔又带着点别样意味的笑容,打断道:“老婆,别找了……今天也累了,我们……早点上楼休息吧。”他的眼神里传递着只有两人才懂的信号。
杜玲先是一愣,随即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嗔怪地瞪了黄政一眼,但眼神中却流露出甜蜜和默许。
坐在一旁的杜珑将姐姐和姐夫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她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黄政那句“早点休息”的潜台词。联想到下午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心灵感应”折磨,她的脸颊也不自觉地泛起绯红,又羞又恼地瞪着黄政,气得差点咬碎银牙:
“黄政!你……你们……”
她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夏林夏铁在场,无法宣之于口,最终只能愤愤地扭过头,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以此表达无声的抗议。
黄政看着杜珑气鼓鼓的侧影和杜玲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涌起一股家的暖流。
他深知,前方的改革之路充满挑战,但有身边的爱人、亲人以及志同道合的伙伴支持,他便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一切风浪。
他站起身,温和地对众人说:“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林子,铁子,明天还有任务,也早点睡。”
夜色渐深,小别墅的灯光依次熄灭,而关于改革、关于资本、关于情感的故事,仍在这静谧的夜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