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进五月份的县城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可是红山饭店二楼的一个单间内却非常阴冷,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似的。
在王满说出“你通过我家那傻儿子传话给我,如果就想跟我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这句话之后,陈建民微微地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起身。
“王老师,既然咱们话不投机,那我先走了。出去的时候我会结账。”
陈建民的语调平静,没掺杂任何感情色彩。
就在他走到门口,手搭到门把手上时,身后传来王满的说话声:“年轻人心浮气躁是干不成啥大事儿的。”
背对着他的陈建民微微勾起嘴角,不轻不重地回怼:“不是每个人都想干大事,比如说我,只要吃喝不愁,就想天天躺着。”
“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承包木器加工厂跟第一个吃螃蟹没啥区别,这种事你敢想,怎么看都不像是没追求的样子!”
王满的声音依旧冷淡,但没有了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口气。
陈建民转过身来,回到对面坐下,脸上已经挂起得体的微笑:“所以说呢,我现在还远没达到吃喝不愁的地步,总得为了这个小小的目标去忙活吧!”
王满抱起肩膀往后靠到椅背上,歪着脑袋直奔主题:“我想知道那张收款条是从哪儿来的?”
陈建民慢悠悠地点着了一根烟,轻飘飘地说道:“哪儿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还有。”
王满“呲”地笑出声:“你觉得我爱人会蠢到收钱还给打收条的地步吗?”
陈建民也笑了,“王老师,您觉得真假重要吗?在这个关头!”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王满瞬间收起笑容,死死地盯着陈建民,一字一顿:“我小看你了!”
“您这话说早了,”陈建民仍然保持着微笑,从衣服兜里掏出那张照片,慢慢地翻转,将正面朝向王满,然后放到桌子上,轻轻地推过去,“您收好。这东西仅此一张。”
王满的目光落到照片上,眼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当他拿起照片凝视片刻后,紧紧地拧起眉毛,手也微微抖动起来。
这些反应都在陈建民的预料之内。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说道:“王老师,我能把它交给您,是因为王二是我的哥们儿。并没有拿这东西威胁您的意思。相反,我想求您办个事儿。”
王满闭着眼睛将那张照片揉进掌心,紧紧地握住。也就一两秒钟时间过后,他轻轻地说出四个字:“我同意了!”
陈建民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代表我们红山乡木材加工厂的全体职工向您表示感谢!”
王满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再说话时语调好像轻松了很多:“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说话还管用呢?尤其在这件事情上。”
陈建民笑出了声:“王老师,因为我相信您不会有任何闪失。”
王满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起身说道:“那个叫刘晓红的小姑娘应该是你的人吧?你可以让她们递交申请材料了。”
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建民,甩开大步就往外走。
陈建民坐在原地一动没动,直到脚步渐渐远去,他才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不愿意跟王满这种人打交道,更不愿意把那张足以让对方身败名裂的照片送出去。
但是,现实情况下,以他个人的能力还远没达到撼动王满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地步。可以说,他今天走的这一步,完全是无奈之举。
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他不担心王满过后找他麻烦,因为像王满这种人,通常疑心都很重,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手里仅有那么一张照片,只会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将照片送出去?
不管咋说,事情算是办成了。
下一步只需要让刘晓红回来,按部就班地跟县政府那边打交道。相信有王满的支持,用不了几天事情就会落实下来。
……
服务员敲了敲半开的门,把陈建民点的酒菜给端了上来。
很好,四盘菜外加一瓶酒,自己能吃得下去吗?
陈建民瞅着桌上的酒菜发呆……
“哒哒哒!”
又传来敲门声,这声音很轻。陈建民抬头看过去,惊讶不已,呵呵,这谁呀?她咋可能出现在这儿?
门口站着的是刘晓梅,一脸寒气地看着陈建民。
显然是在生气。
这也不能怪刘老师火气大,关键是陈建民这犊子玩意儿放她鸽子了。她在单位等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人影,想到这人平时虽然混账了一些,可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所以,以为他出了啥意外。毕竟她听说租住的房子玻璃都让人砸了。想到自己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便急慌慌地提前下班赶到他的住处。
结果呢?
竟然看到周雪那小丫头仅穿了那么一件短短的睡裙在他屋子里。以她对陈建民这小王八蛋的了解,不得不展开丰富的联想——难道周雪也成了他的小媳妇了?
联想归联想,但不能影响正经事儿。她强忍着跟周雪打听他的下落,这才知道他跟王二的父亲出去吃饭了。王二是谁,她当然知道,心里更慌了,就怕陈建民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在王满这边吃亏。所以,直接就往红山饭店这边追过来了。
瞅瞅,这家伙真像是吃了亏的样子,搁这儿低头反省自己呢。
陈建民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就跳起来,张开大嘴笑得满脸都是牙:“哎呀,我就说吧,还得是咱们俩,那句话咋说来着……心有灵气一点通吧?快,快进来,陪你男人喝两盅。”
刘晓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进来关上门,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你那点儿脑子是不是都用在怎么讨好女孩欢心上了?还心有灵气,你咋不说心有火气呢?”
陈建民嬉皮笑脸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按在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哎呀,媳妇儿,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要是有讨好小姑娘的本事,至于让你一见到我就发火吗?来,把包放下来,把风衣也脱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生气呀?”刘晓梅怨气腾腾地说道,“你要是拿对待别的小姑娘的本事对待我,我能跟你……算了,不说这个,跟我讲讲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看看你做对了还是踩进坑里了。”
“你看,还得是我媳妇儿,”陈建民凑到刘晓梅身旁坐下来,“咱们一边儿吃一边儿说呗,菜都快凉了。”
说着话,打开那瓶酒,给刘晓梅倒了满满一杯,足有二两,自己倒了半杯。刚要放下,酒瓶被刘晓梅一把抢了过去,不由分说,把他的酒杯也给倒满了。
然后咬了咬嘴唇说道:“陈建民,我看这一次还有没有人能帮你换成自来水?”
陈建民顿时头大如斗,心说这女人还挺记仇,到现在都没忘在李艳丽小姨家被算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