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下那声石破天惊的“雷鸣”与彭城宫中新生儿嘹亮的啼哭,仿佛共同奏响了一个时代转折的强音。
曹操溃败,主力折损近半,仓皇退守长安,倚仗潼关天险,方才勉强稳住阵脚,但其经略中原、问鼎司隶的雄心,已随着夏侯惇的首级和那场诡异的大火与爆炸,一同灰飞烟灭。
经此一役,曹操势力元气大伤,战略上彻底转入守势。
捷报与公子诞生的喜讯一同传遍天下,彭城朝廷的威望如日中天。
然而,蔡琰与诸葛亮都深知,此刻绝非庆功之时,而是宜将剩勇追穷寇,彻底奠定北方霸业的关键时刻。
卧榻之上,产后虚弱的蔡琰,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
她召诸葛亮至榻前,屏退左右。
“孔明,曹操新败,龟缩关中,士气低迷。
西凉马超气势正盛,韩遂苟延残喘。
此乃天赐良机,若不乘势夺取雍凉,待曹操缓过气来,或与刘备、孙权再度勾结,则后患无穷。”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诸葛亮肃然躬身:
“主公所见,与亮不谋而合。
雍州乃关中根本,凉州乃战马之源,此二地不取,朝廷如芒在背。
亮已拟定方略,请主公圣裁。”
他展开随身携带的舆图,指尖划过山川河流:
“曹操新败,军心惶惶,然潼关险峻,强攻必损兵折将。
亮以为,当以‘正’‘奇’相合。”
“所谓‘正’,乃命张飞、郝昭,整顿司隶兵马,做出自潼关正面强攻之态势,大张旗鼓,修缮器械,以吸引曹操主力,使其不敢他顾。”
“所谓‘奇’,则有二路。”
诸葛亮目光炯炯,
“其一,令马超不必再与韩遂纠缠,留偏师监视即可。
使其亲率主力骑兵,自陇西出,沿渭水河谷东进,直插雍州腹地!
马超骁勇,名震羌胡,其兵锋所向,关中震动,可收奇效。其二,”
他手指指向地图上方,
“令并州张合,率精锐步骑,自蒲坂津西渡黄河,攻取冯翊郡,威胁长安侧翼!
如此,我军东、西、北三面加压,曹操兵力分散,首尾难顾,雍州可定!”
此策大胆而周密,充分利用了马超的声威和张合的稳健,形成了多路并进的战略包围,将压力均匀施加于曹操的整个雍州防线。
“好!”
蔡琰眼中闪过激赏,
“便依此策!
传令马超、张合,即刻行动!
告诉张飞,他的任务就是给我钉在潼关外面,把声势造足,让曹孟德睡不着觉!”
“诺!”
诸葛亮领命,旋即又道,
“主公,还有一事。
‘惊雷’之事,虽助我破敌,然其威力难控,误伤己身,更引妖法流言。
亮以为,当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乃‘神火’之极致,并严惩那名操作失误之工匠家属(对外宣称),以儆效尤,平息内外疑虑。
此物……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再用于战场。”
蔡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就依你。
技术之事,利弊相依,需慎之又慎。
眼下,先拿下雍凉要紧。”
战略既定,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
张飞在潼关外日夜擂鼓呐喊,摆出无数攻城器械,做出不破潼关誓不还的姿态,逼得曹操将残存的主力尽数调往东线布防。
而马超与张合,则如同两把致命的尖刀,悄无声息地刺向雍州柔软的腹地。
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沿着渭水河谷狂飙突进。
他本就对关中地理熟悉,加之其“神威天将军”的赫赫威名,沿途郡县守军或望风归降,或一触即溃。
他迅速攻克雍县、郿城,兵锋直指长安西面的重要屏障——槐里!
张合则稳扎稳打,自蒲坂津渡过黄河后,连克临晋、粟邑等城,兵临冯翊郡治高陵城下,与长安仅一水之隔。
东西两路大军势如破竹的消息传开,关中震动!
曹操困守长安,感觉四面八方皆是敌人。
东有张飞虚张声势的猛攻,西有马超锐不可当的铁骑,北有张合步步紧逼的劲旅。
兵力捉襟见肘,军心士气低落到了谷底。
更雪上加霜的是,此前被马超打得奄奄一息的韩遂,见曹操大势已去,竟在部将的怂恿下,杀了曹操派去的监军,欲向马超投降!
内忧外患,如同无数条绳索,紧紧勒住了曹操的脖颈。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长安魏王府内,曹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昔日睥睨天下的枭雄,此刻尽显英雄末路的悲凉。
他环顾麾下,夏侯渊、曹仁等宗族大将皆面带忧色,荀彧,贾诩、程昱等谋士亦沉默不语。
“主公,”司马懿上前一步,低声道,
“长安不可守矣。
马超、张合兵锋已至眼前,张飞牵制我主力于东线。
若待其合围,则……为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
“避?往何处避?”
曹操嘶哑问道。
“益州!”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益州,其地险要,民富物丰。
汉中张鲁,早已归附,然其心未可知,我可挟之以为前驱。
退守益州,据险而守,休养生息,联络孙权,以待天下之变。
此乃高祖据蜀以成帝业之旧事也!”
贾诩亦缓缓点头:
“文和(司马懿字)所言,乃唯一生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曹操闭目良久,胸中气血翻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放弃经营多年的关中根基,远遁巴蜀,何其不甘!
但比起全军覆没,这至少保留了一丝东山再起的火种。
“传令……”
他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绝,
“放弃长安,放弃雍州……全军……西撤!经褒斜道,入汉中,转进……益州!”
章武八年冬,曹操携残部及部分愿意追随的文武、百姓,焚毁长安部分宫室武库,仓皇西逃。
马超兵不血刃进入长安,张合亦顺利拿下高陵。
至此,雍州大部,尽入朝廷版图。
消息传回彭城,举朝欢腾!
这意味着,自董卓之乱后,纷争割据的北方,除边陲之地外,已基本重归汉室旌旗之下!
蔡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取得了阶段性的空前成功。
蔡琰抱着襁褓中的蔡靖,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贺,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看着殿下肃立、神色却不见丝毫骄躁的诸葛亮,心中充满了感慨与倚重。
若无孔明,焉有今日?
然而,欢庆之下,隐忧犹存。
曹操虽败走益州,然其麾下核心文武尚在,实力犹存。
益州天府之国,险塞重重,易守难攻。
曹操这等枭雄入蜀,怕是难以攻打了。
更让蔡琰和诸葛亮警惕的是,江东孙权在得知曹操败退、朝廷尽取雍凉后,派来的贺使言辞愈发谦卑,但索要“神火”技术与划分江淮利益的要求,却更加露骨和急切。
显然,朝廷的急剧扩张,已让这位碧眼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机遇。
而北疆,秃发树机能虽暂时被“业火”震慑,但草原上的饿狼,绝不会因一次挫败而放弃南窥的野心。
朝堂之上,因公子诞生和大胜带来的权力格局微妙变化,也需小心平衡。
“孔明,”庆功宴后,蔡琰单独留下诸葛亮,看着窗外渐起的秋风,
“北方虽定,然天下未安。
益州、江东、北疆,皆需善后。
接下来,该如何走?”
诸葛亮望着南方那云雾缭绕的巴蜀之地,目光深邃:
“主公,曹操入蜀,如猛虎归山。
然虎与羊同居一穴,其势必乱。
我军连番大战,亟需休整,消化雍凉,巩固新政。
亮以为,可暂缓兵戈,一面遣使入蜀,联络忠汉之士,散布曹操乃‘国贼’,‘引狼入室’之言论,离间其与刘璋;
一面整军经武,推广新政于新得之地,尤其是雍凉战马之源,需牢牢掌控。
待其内乱,或我准备充分之时,再一举南下,则益州可图。”
他顿了顿,又道:
“至于江东……可稍作让步,予其部分海贸之利,暂稳其心。
北疆,则继续以‘慑’‘抚’之策,徐图之。”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这是诸葛亮为朝廷规划的下一步战略。
蔡琰微微颔首,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孩子的未来,与这个朝廷的未来,已紧密相连。
“便依孔明之策。”
她轻声道,“这万里江山,还需你我……细细雕琢。”
然而,无论是蔡琰还是诸葛亮,此刻都未能预料到,退入益州的曹操,在经历了最初的颠沛和挫败后,于蜀地那独特而压抑的崇山峻岭中,将会爆发出怎样惊人的韧性,又会与那看似懦弱的刘璋,碰撞出何等意想不到的火花。
南方的天空,阴云正在积聚。
新一轮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而朝廷内部,关于公子名分与未来权力交接的暗流,也随着蔡靖的一天天长大,开始泛起更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