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槐树的影子在暮色里摇晃,王婶的槐花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气混着晚风漫过整个村子。顾临风刚走近,就被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拽住了衣角,她举着支歪歪扭扭的木箭:“临风哥哥,冰璃姐姐说我这箭能射中靶心,你帮我看看嘛!”
冰璃正靠在槐树干上擦弓,闻言挑眉:“她刚才还说要赢你的星兰佩呢。”
“才没有!”小丫头脸一红,把木箭往身后藏,却被阿烈一把捞过去,举着看了半天:“这箭头削得不错啊,比我小时候强多了!走,阿烈哥哥教你怎么拉弓,保准能射中王婶家的晒谷架!”
“别教坏孩子。”苏清鸢端着刚熬好的草药走过来,药香里混着槐花的甜,“魏先生喝了这药,晚上就能睡安稳些了。”她把药碗递给坐在石凳上的魏先生,又从竹篮里拿出块干净的布条,“临风,把胳膊伸出来,再换次药。”
顾临风乖乖照做,衣袖卷到肘部,之前被蚀星蛊毒液灼出的红痕已经淡了许多。苏清鸢的指尖很轻,蘸着草药膏涂上去时,带着点凉凉的舒服感。“奶奶的玉佩,你打算怎么办?”她忽然问,声音压得很低。
顾临风摸了摸怀里的双佩,两块玉贴在一起,像是在轻轻说话。“找个盒子收起来,”他说,“等以后有了孩子,再告诉他们这两块玉的故事。”
苏清鸢笑了,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你倒想得远。”
“不远啊。”顾临风望着槐树下打闹的阿烈和小丫头,冰璃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正手把手教小丫头调整姿势,木箭“嗖”地射出,擦着晒谷架飞了过去,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你看,日子不就这么过着嘛。”
魏先生喝了药,精神好了不少,正跟王婶唠着嗑:“……当年老顾总说,等战事平了,就带着媳妇回村种星兰,说这花看着软,其实经得住风霜……”
王婶往铁板上撒了把芝麻,叹了口气:“可惜啊,他媳妇没等到那天……不过临风这孩子,跟他爷爷年轻时一个样,靠谱。”
顾临风听见了,心里暖烘烘的。他忽然想起爷爷魂魄消散前说的话:“别总想着报仇,守好眼前的人,比什么都强。”当时没太懂,此刻看着槐树下的烟火,看着身边笑着的人,忽然就明白了。
“对了,”冰璃走过来,手里捏着支真正的羽箭,箭尾绑着块红布,“明天镇上有集市,去不去?听说有卖新铸的箭头,还有你念叨了好久的星兰种子。”
“去!”阿烈第一个响应,手里还举着小丫头的木箭,“我要给这木箭换个铁箭头,保证能射中靶心!”
苏清鸢收拾着药箱,慢悠悠地说:“正好买点冰糖,回来给魏先生炖雪梨。”
顾临风把换好药的胳膊放下,星兰佩和奶奶的玉佩在怀里轻轻硌着,却不觉得碍事。他抬头看了看天,晚霞已经褪成了淡紫色,星星开始一颗两颗地冒出来。
“走,”他笑着挥手,“先吃饼!王婶的槐花饼,再不吃就被阿烈抢光了!”
“哎!谁说的!我才没——”阿烈的话被一块飞过来的饼堵在了嘴里,引得众人一阵笑。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跟着笑。顾临风咬了口槐花饼,甜香混着草药的清苦,还有点说不清的暖意,在舌尖慢慢化开。他知道,那些藏在星渊深处的黑暗,那些纠缠了几代人的恩怨,都该随着这晚风,散了。
以后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吧。种点星兰,教孩子们射箭,偶尔去镇上赶赶集,听魏先生讲讲过去的故事。简单,却踏实。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两块玉像是也在笑,温温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