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从德妃处离开后,心绪不佳,沉着脸径直走向马厩,随意牵过一匹马便策马离开了围场中心。
弘昐正站在墨兰身侧整理箭囊,看见父亲离去时那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不由得低声对墨兰道:
“额娘,您要不要去看看阿玛?儿子瞧着阿玛心情很不好。”
墨兰的目光从胤禛远去的背影上收回,轻轻摇头:
“你阿玛心里不痛快,一个人散散心静静便好。额娘在这里陪你。”
她伸手为弘昐理了理衣领:
“待会儿在皇玛法面前,你好好表现。”
马上就是皇帝孙辈的比试,弘昐即将上场,墨兰不可能在这时离开。
反而是年世兰,眼尖地瞧见胤禛独自离去,立刻寻了机会跟了上去。
围猎场上,号角长鸣,浑厚的声音在辽阔的草原上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皇帝端坐在高台之上,诸位皇子、王公大臣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中那些年轻的皇孙们身上。
弘昐挽弓搭箭,眼神专注,动作沉稳利落。
他策马奔驰,在众多皇孙中表现突出,箭无虚发,最终猎得的猎物最多,质量也最佳,拔得头筹。
下了赛场,弘昐并未独占猎物。
他将猎到的几只肥美野兔和山鸡,分给了年纪较小的几个堂弟,语气温和:
“拿去玩吧,小心别弄脏了衣裳。”
早有随侍太监将这一幕禀报给了皇帝。
皇帝得知后,特意召弘昐上前。
他看着阶下英姿勃发的孙儿,面露赞许:
“好,很好。箭法精准,更难得的是有友爱兄弟之心。不矜不伐,懂得谦让。”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弘昐恭敬行礼,垂首道:
“皇玛法谬赞了。孙儿不敢求赏。能为皇玛法献上猎物,博皇玛法一笑,已是孙儿的福分。”
“箭术乃爱新觉罗子孙本分,友爱兄弟更是应当。孙儿唯有更加勤勉,方能不负皇玛法期许。”
皇帝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捋须点头:
“不骄不躁,懂得谦逊,知道进退,甚好。”
“朕就赏你白玉如意一柄,骏马一匹!再把那柄紫檀木嵌玉弓也一并赐给你了。”
“谢皇玛法恩典!”
弘昐再次叩首,举止得体。
皇帝面露疲色,挥挥手让众人散去,自行游猎,他便起驾回营帐休息了。
弘昐捧着赏赐回到墨兰身边,低声道:
“额娘,几位堂兄约我一同去西边林子猎鹿,听说那边鹿群多。”
墨兰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点头叮嘱:
“去吧。注意安全,务必多带上侍卫,不可逞强。”
“儿子明白。”
看着弘昐带着一队侍卫骑马远去的背影,芳若轻声问:
“福晋,可要回营帐歇息?”
墨兰望着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摇了摇头:
“难得出来透透气,陪我走走吧。”
主仆二人沿着营地边缘缓步而行。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橘红色,草原辽阔,秋风带着凉意,吹动墨兰的衣袂。
这些年,她在王府中看似尊荣,实则如履薄冰。
与胤禛相敬如宾,却隔阂难消;打理府务,又要时时提防年世兰的明枪暗箭。
终日困于高墙之内,周旋于规矩礼法之间,难得有眼前这般开阔自由的天地,可以暂时放下肩头的重担。
此刻站在河堤旁,看着漫天晚霞,她胸中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墨兰对芳若轻声道:
“可惜了,咱们出来得急,忘了带琵琶。否则对着这般景色弹唱一曲,倒也是件妙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几分感慨: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情此景,确是难得。”
墨兰心头微动,这个声音……
她蓦然回首,只见马佳·苏赫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望着她,目光复杂。
他身着御前侍卫的官服,比几年前宫宴上更显沉稳。
他朝墨兰拱手行礼,姿态恭敬:
“奴才马佳·苏赫,参见雍亲王福晋。”
墨兰迅速收敛了方才一瞬间的失态,微微颔首,同时后退几步。
语气疏离而客气:
“马佳大人不必多礼。”
她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佩刀:
“大人这是在此处当值?”
“是。”苏赫直起身,目光在墨兰面上短暂停留,便移向远处的夕阳:
“巡视至此,见此处景致开阔,不想惊扰了福晋雅兴,是奴才唐突了。”
“无妨。”
墨兰语气平淡:
“大人公务在身,我便不打扰了。”
她说着,便示意芳若,准备离开。
“福晋留步。”
苏赫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
“方才,听闻福晋提及琵琶。想起旧时在乌拉那拉府上,也曾有幸隔墙听得福晋练习琵琶曲《月儿高》,琴音清越,至今记忆犹新。”
他这话说得含蓄,却瞬间将时光拉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他们尚有婚约在身,一个是待字闺中的贵女,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的时候。
墨兰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
“陈年旧事,难为大人还记得。”
“自从嫁入雍亲王府,王爷不爱听那曲,我已许久不弹过了。”
她刻意提起了胤禛,提醒着彼此如今身份有别。
苏赫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是奴才失言了。”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急切地想转移开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却又想再多说些什么:
“听闻弘昐阿哥今日在围场表现出众,箭术超群,谦逊有礼。有子如此,恭喜福晋了。”
他这番话带着真诚的赞赏,却也透露出他对她身边事的关注。
墨兰拧眉,不欲与他多言,语气更冷了几分:
“大人过誉了。弘昐资质平庸,不过是皇阿玛和王爷教导有方。”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大人请自便。”
说完,她不再看他,扶着芳若的手,转身便走。
苏赫站在原地,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眼神落寞。
墨兰一路沉默,直到回到自家营帐附近,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芳若低声道:
“福晋,方才马佳大人他……”
“不必多言。”
墨兰打断她,眉头微蹙: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她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马佳·苏赫的出现,还有他那句句隐含过往的言语,都表露出他对柔则心中还有情。
墨兰有些头疼,此情不是她欠下的,如今却要她为此承受夫君的责难与冷待。
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弘昐的前程,以及整个乌拉那拉府的安稳。
墨兰刚走到帐门口,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是年世兰陪着胤禛回来了。
年世兰目光挑衅,而胤禛的脸色比起离开时更加难看。
墨兰面色平静,对着胤禛福了一礼:
“王爷回来了。”
胤禛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便径直走进了主帐:
“你随本王进帐,其余人等都退下。”
墨兰站在原地,晚风吹来,带着草原的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
此刻,那莫名的不安感达到了顶峰。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跟着走进了主帐。
帐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黄,将胤禛的身影拉长,投在帐壁上,显得格外压迫。
他背对着她,站在案前。
“方才做什么去了?”
胤禛开口,声音平淡。
墨兰垂眸:
“在营地附近走了走,让芳若陪着散了散步。”
“只是散步?”
胤禛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钉在她脸上,像是要从中找出丝毫破绽。
“是。”
墨兰迎上他的目光,努力维持着镇定。
胤禛盯着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失望。
他慢慢踱步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柔则,本王给过你机会了。”
【系统提示:胤禛对宿主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70。】
冰冷的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
墨兰意识到,方才胤禛怕是看见了她和马佳·苏赫在河堤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