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曜石墙壁散发着秩序魔法的微弱波动，与林枫体内的禁魔镣铐形成双重压制，让他如同离水的鱼。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残破不堪的元婴之上。
《九转轮回诀》，这门得自系统、标注着“禁忌”与“大凶险”的功法，其核心要义并非引动外界灵气，而是向内求索，挖掘生命本源与大道根基，于绝对的“寂灭”中寻求“复苏”的一线生机。此刻，外界灵气被近乎彻底隔绝，体内真元冻结，反而歪打正着地符合了此功法“不假外物”的某种前置条件——虽然是被迫的，且凶险程度倍增。
林枫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仅存的一缕，源自元婴最核心、几乎与灵魂本源交融的道韵。这缕道韵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蕴含着林枫修仙以来对天地法则的全部理解与自身存在的烙印。它艰难地在近乎凝固的经脉中，沿着《九转轮回诀》记载的，迥异于常理的诡异路径开始运转。
每一次细微的推动，都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他的灵魂和元婴。黯淡的元婴表面，那些细微的裂纹似乎有扩大的趋势，微微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系统提示：宿主正在极端环境下强行修炼高阶禁忌功法《九转轮回诀》。状态：元婴损伤（重度），环境能量抑制（极高）。修炼成功率预估：＜5%。失败后果：元婴崩解，道基损毁，极高概率直接死亡。是否继续？】
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回荡，带着红色的警告边框。林枫的意识坚定地选择了“是”。
没有退路可言。
他摒弃所有杂念，甚至连隔壁艾拉传来的警告也暂时压下，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缕道韵的艰难跋涉之中。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仿佛被剥离，又仿佛与那缕道韵融为一体，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禁锢中，寻找着那虚无缥缈的“轮回”之意。
就在林枫于生死边缘挣扎之际，隔壁牢房的艾拉，正紧贴着冰冷的栅栏，苍白的脸上满是凝重。她周身的阴影力量被压制到了极限，如同被巨石压住的火苗，但她身为神孽，对阴影和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感知是天生的。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不同于矮人守卫那种充满秩序和审视的目光，也不同于监狱本身监控法阵的机械扫描。这是一种粘稠、冰冷、充满恶意的好奇心，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蛇，正悄无声息地滑过阴影的缝隙，用它那分叉的信子感知着他们的一切——他们的恐惧，他们的虚弱，尤其是……林枫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令它垂涎的混沌气息。
“它……还在……”艾拉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再次尝试向林枫传递讯息，但这微弱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涟漪，便被林枫沉浸于凶险修炼的沉寂意识所吞没，未能得到回应。这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数个时辰，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锁链碰撞的哗啦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监狱深层的寂静。
林枫猛地从那种玄而又玄的入定状态中被惊醒。他内视之下，心中微微一沉。元婴的裂纹并未修复，甚至因为刚才强行运转功法而略有扩大，状态依旧糟糕。那缕本源道韵虽然壮大了一丝，如同火星般顽强地存续着，但距离引动“轮回”，修复元婴，还差得极远。《九转轮回诀》的修炼，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果然举步维艰。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他对自己元婴本源的理解似乎加深了一丝，对那禁魔镣铐的抑制规则，也有了一种模糊的感应。这东西主要针对的是能量外放和循环，对于纯粹存在于意识层面、涉及本源大道的“意境”修炼，压制力似乎并非绝对。只是，想要凭借这点感悟冲破镣铐，仍是痴人说梦。
牢门被哐当一声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并非普通的矮人守卫，而是一位身着厚重板甲，胸前刻着战锤与法典徽记，留着精心打理的雪白长须，眼神锐利如鹰的年长矮人。他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封面由金属打造的书籍，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气息彪悍的矮人护卫，以及之前那位红胡子队长。
红胡子队长态度恭敬地对年长矮人道：“格罗姆·铁须审判官，就是这两个外来者。女性是神孽，男性……疑似施法者，但力量体系很古怪。他们出现在混沌使徒伏诛的现场，形迹可疑。”
格罗姆·铁须审判官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艾拉，在她那非人的苍白皮肤和尖耳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警惕，最终落在了林枫身上。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异乡人，”格罗姆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我是铁炉堡深层秩序法庭的审判官，格罗姆·铁须。你们被指控与混沌势力勾结，涉嫌危害铁炉堡安全，以及非法入侵禁地。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秩序法庭的证供。”
他顿了顿，金属靴子踩在石地上，发出铿锵的声响，走到林枫的牢门前。“现在，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来自何处，为何会出现在被混沌污染的矿区，以及……你身上那股令人不快的、混杂着秩序与混乱残余的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和混沌低语的干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得出，这位审判官是讲“规则”的，这是机会，也是挑战。
“审判官阁下，”林枫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格罗姆对视，“我叫林枫，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这位是艾拉，我的同伴。我们并非混沌的信徒，恰恰相反，我们刚刚与一名自称‘归一道’成员的混沌使徒进行了战斗，并最终将其击杀。我们身上的伤势和状态，正是那场战斗所致。”
“归一道？”格罗姆的白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身后的红胡子队长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显然，这个名号在铁炉堡高层并非无人知晓，但似乎也并非公开的信息。
“继续说。”格罗姆不动声色，翻开了手中的金属书籍，一支闪烁着魔法灵光的羽毛笔自动悬浮起来，准备记录。
林枫斟酌着语句，他知道完全隐瞒修仙体系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在这位感知敏锐的审判官面前，但也不能全盘托出。“我使用的力量，源于我故乡的一种……独特传承，它注重内在的修炼与天地自然的调和。至于您感知到的混乱残余……”他顿了顿，决定部分坦诚，“我们在击杀混沌使徒后，发现了一块被污染的核心结晶，为了避免其继续扩散污染，我暂时将其封存了起来。您感知到的，可能就是那块结晶残留的气息。”
他没有提及系统，也没有说明混沌结晶（残）此刻就在他体内（系统空间某种意义上也算在他体内）。
“封存？”格罗姆的眼神锐利起来，“以你目前的状态，能够封存混沌结晶？异乡人，你的话很难让人信服。而且，据守卫报告，你们被发现时，并未持有任何明显的混沌物品。”
就在这时，艾拉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天生的空灵与沙哑，在这压抑的牢房中格外清晰：“审判官阁下，我们是否与混沌勾结，并非凭感知气息就能断定。我们在被关押期间，一直感受到一种来自阴影位面的、充满恶意的窥视。这窥视者，恐怕才是与混沌相关，或者……对贵堡关押混沌相关人物感兴趣的‘东西’。”
艾拉的话，让格罗姆审判官的目光骤然转向她，锐利中带上了一丝审视。阴影窥视？在铁炉堡的深层监狱？这可不是小事。监狱的防护法阵理应隔绝了大部分异位面窥探。
“神孽，你对阴影的感知确实敏锐。”格罗姆没有否认艾拉的种族，语气平淡，“但空口无凭。你们需要提供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们的清白，以及你们所言非虚。”
他合上金属书籍，悬浮的羽毛笔也随之落下。“鉴于你们涉及混沌事件，以及身份存疑，根据《铁炉堡安全法典》第7章第12条，我将对你们进行‘秩序之问’。”
秩序之问？林枫心中一凛。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友好的程序。
格罗姆示意守卫打开林枫的牢门。“异乡人林枫，你是首要嫌疑人，从你开始。放开你的心神抵抗，秩序之光将辨别真伪。若你心怀坦荡，自然无惧。”
两名守卫上前，就要将林枫架出来。
林枫脸色微变。放开心神抵抗？开什么玩笑！他体内不仅有重伤的元婴，还有系统，以及那块正在不断低语的混沌结晶（残）！一旦被这所谓的“秩序之光”深入探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系统会不会暴露？混沌结晶会不会被引爆？他的修仙根基会不会被这异世界的规则之力冲击得彻底崩溃？
“审判官阁下，”林枫沉声道，身体因虚弱和警惕而微微紧绷，“我尊重铁炉堡的法律，但我故乡的传承特殊，强行进行这种深入灵魂的探查，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可能……危及在场所有人的安全。”
他这话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在争取转机。
“后果？”格罗姆审判官冷哼一声，显然将林枫的话视为威胁或推诿，“在秩序面前，任何‘不可预知’都需被厘清！拿下他！”
守卫不再犹豫，粗壮的手臂直接抓向林枫。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从监狱上层传来！整个黑曜石监狱都为之摇晃，墙壁上的魔法灯盏明灭不定，灰尘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格罗姆审判官猛地转头看向通道入口，脸色一变。
一名矮人守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审判官大人！不好了！第三矿区入口附近发生剧烈爆炸！有、有怪物从爆炸产生的裂缝里钻出来了！是……是之前清剿行动中漏网的混沌爪牙！它们正在冲击监狱外围的防御法阵！”
混乱瞬间爆发！
监狱内的警报符文刺眼地亮起，发出尖锐的嗡鸣。守卫们一阵骚动，纷纷握紧了武器。
格罗姆审判官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林枫和艾拉，眼神复杂。混沌爪牙冲击监狱？是巧合，还是……调虎离山？
“看守好他们！”他当机立断，对红胡子队长下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其他人，跟我去镇压入侵！”
说完，他带着大部分护卫，脚步匆匆地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赶去。牢门也哐当一声再次被锁死。
监狱内暂时恢复了某种紧张的平静，但远处传来的厮杀声、爆炸声和怪物的嘶吼声隐约可闻。
红胡子队长留下四名守卫紧盯着林枫和艾拉的牢房，他自己则焦躁地在通道里踱步，不时望向传来战斗声响的方向。
林枫靠在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刚才与审判官的对峙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本就虚弱的状态更差了一分。他看了一眼隔壁的艾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机会？还是更大的危机？
那阴影中的窥视感，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愉悦？
【系统提示：外部环境剧变，高烈度战斗能量波动检测中……“秩序之问”威胁暂时解除。警告：混沌结晶（残）活性因外界混沌气息刺激而显着提升！精神污染抗性持续衰减中！】
脑海中，那诱惑的低语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如同魔音贯耳：
“……看……混乱……才是契机……”
“……挣脱……枷锁……吞噬……成长……”
“……力量……就在眼前……”
林枫死死咬紧牙关，抵抗着低语的侵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牢房外，那因爆炸和战斗而隐隐传来的混沌能量波动方向。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他心底滋生——或许，可以利用外界的混沌能量？《九转轮回诀》包罗万象，能否……逆炼混沌，补充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