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漫上灵佑宫，但灵佑宫里却静悄悄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来。
是赤焰，他幽冥泉出来了，衣领上还带着水汽，发丝上凝着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却顾不上擦。
跨进宫门的刹那，他扬声喊道：“星瑶……玉灵！”
声音未落，一道粉白身影已冲出来，“焰哥哥！”
玉灵扑进他怀里。赤焰笑着把她举起来转了个圈，风声里混着玉灵的笑声，灵佑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放下玉灵，赤焰的目光落在了廊下。星瑶站在那里，月白长衫被晨雾浸得微润，手里还握着给花草浇水的铜壶，水溅湿了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赤焰大步走过去，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住。“星瑶，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你担心了。”
星瑶把脸埋在他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飞鸢带回种子时……却没看到你们……我以为……”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赤焰抬手抹去她的泪，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咳咳。”颜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促狭的笑，“我说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旁边还有活人？”
赤焰松开星瑶，走过去，重重地抱了抱颜宴：“谢了，颜宴。”
颜宴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拍着他的背笑道：“嘿，松开松开！”
赤焰注意到旁边的墨衍，愣了一下，随即也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谢谢你，墨衍……”
墨衍显然没料到，身体僵得像块铁板，结结巴巴道：“言重……言重了……”
“好了好了，见一个抱一个，你是打算把我们都勒断骨头？”颜宴笑着拉开赤焰，朝星瑶的方向努了努嘴，“瞧瞧，星瑶脸都红透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星瑶，她果然红着脸低下头，唇边却忍不住漾出笑意。
这时，沧溟缓步从云阶走来，月白长袍上沾着些幽冥泉的水汽，看到眼前的情景，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圣子哥哥也来了！”玉灵拍手笑道，“今天真是大团圆！”
“既然是大团圆，总得好好吃一顿。”颜宴搓了搓手，眼睛亮得很，“我知道星瑶新栽培的果子，正好拿出来尝尝。”
星瑶立刻点头：“我去准备！”
“等等。”颜宴拉住她，挑眉看向赤焰和沧溟，“凭什么我们姑娘家动手？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去！”
赤焰失笑：“你确定？不怕我把你的药炉烧了？”
这话一出，颜宴顿时想起小时候在药司课上，赤焰把药锅烧得冒黑烟的事，吐了吐舌头：“算了算了，还是我们去吧——指望你们，怕是得喝西北风。”
星瑶、颜宴和玉灵转身往膳房去了，
云阶上留下赤焰、沧溟和墨衍三人。
赤焰拍了拍墨衍的肩膀：“霁渊阁密室，说点正事。”
霁渊阁的密室里。沧溟抬手一挥，灵力在半空化作水纹般的光幕，光幕上浮现出海市的水道脉络、码头布局，甚至连往来商船的航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在海市所见的水道规划，”他指尖划过光幕，声音沉稳，“这些对琼宇的水路改造或许有用，墨衍，你先记下来。”
墨衍立刻从怀里摸出炭笔和羊皮纸，凝神看着光幕，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三人在密室里待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外面传来玉灵“吃饭啦”的叫声，才收起光幕往灵佑宫去。
云房里已摆好了长案，案上的青瓷盘里盛着星瑶准备的灵果。
六人依次坐定，星瑶提着酒壶给众人斟酒，轮到沧溟时，却换了只白瓷盏，沏了盏清茗，茶汤碧绿，浮着几片茶叶。
赤焰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星瑶从前对沧溟总是拘谨，如今这般自然，或许是真的放下心防了。
“来，干杯！”颜宴举起酒杯，眼底闪着光，“祝我们大团圆！”
酒液入喉，带着灵果的清甜。赤焰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讲述繁华的海市见闻，惹得大家满眼惊羡……
气氛正热时，颜宴忽然放下酒杯，看向赤焰：“赤焰，你这个领队，当得可不称职……”
赤焰刚咽下一口肉，挑眉道：“哦？紫蝶圣手有何指教？”
“你关心过队员的家事吗？”颜宴的语气沉了些，“比如辰廉。”
赤焰一愣：“辰廉？他怎么了？我只知道他性子闷，做事踏实，没听说家里有难处。”
“你当然不知道。”玉灵放下筷子，眼圈红了，“我们去锈巷，看到他了。他是孤儿，俸禄全用来养慈幼院的弟弟妹妹……”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几个月前，他有个小弟弟病了，颜姐姐开了方子，可幽冥城的药坊就是不卖药给他。那傻子，宁肯自己跑遍全城找药，也不肯来找我们帮忙，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孩子没了……”
“啪”的一声，赤焰手里的酒杯重重落在案上，酒液溅了出来。他脸色铁青，指节捏得发白：“药坊凭什么不卖药？”
沧溟也放下了茶杯，清冷的眸子里浮起怒意：“是缺药材，还是……”
“都不是。”颜宴拿出个皱巴巴的药方，“药坊说，必须有医药司的章才能拿药。我当年落 选幽冥卫，自然没资格没通过医药司的考核，因此我的方子在幽冥是抓不了药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奈：“我本来还想在锈巷开个医馆，给那些没钱看病的人瞧病，可医馆的牌照怎么也批不下来。找师父求了好几次，他只说‘规矩难破’。我现在只能偷偷给人看病，带的药有限，能帮的人，太少了。”
云房里的温馨仿佛被这席话吹散了，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赤焰猛地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咯响：“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沧溟的脸色也沉得可怕，声音带着愧疚：“是我疏忽了。这几年心思全在琼宇的建设上，没有注意到其他的积弊。”
他抬眼看向颜宴，目光坚定，“我会去推动这个些的改变。”
赤焰却皱起眉：“难。我们之前想改幽冥卫的训练章程，不就没有推行下去。医药改革牵扯更广，医药司、药坊、甚至那些靠垄断药材牟利的贵族……阻力只会更大。”
“再难也得试。”沧溟的语气不容置疑，“总不能看着辰廉这样的事再发生。颜宴，你有什么想法？”
颜宴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是我这些天琢磨的，比如放宽行医资格，让民间医者也能合法行医；设立平价药坊，由司民署补贴药材；还有……”
她一页页翻着册子，字迹虽潦草，却透着认真：“这些只是初步想法，具体怎么推行，还得你们拿主意。”
沧溟接过册子，指尖划过那些字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星瑶看着眼前的几人，心里忽然明白了颜宴那天的话。情爱或许重要，但这世间还有更重的东西：是让辰廉这样的人能看得起病，是让锈巷的孩子能吃饱饭，是让幽冥城的光，能照到每个角落。